正因如此,她连恨都不能彻底。国恨家仇,大义凛然的立场,于她却难以深刻。
这两个月里她想了很多,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都是既成的事实。她过去没能像她的父亲姐姐那样从容赴死,今后也不愿如其他李氏后裔一般希图复国。
这江山,总会有人来执掌。黎民百姓们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李氏还是夏侯氏,他们期盼的,不过是四海承平,百年无虞。
盛着玉玺的木匣如有千斤,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双手缓缓地将它挪到皇帝跟前:“物归原主了。”
这一方皇帝交给她当定心丸的古玉,承载了数不清的血泪兴衰,她不愿沾染,便趁此时划清吧。
宝珠的种种反应,皇帝在接到密信时便早有预料,披星戴月往回赶的时候,也勉力盘算过应对之策,然而所有的成竹在胸,在亲眼目睹她的衰弱与痛苦后,都化为了灰烬。
他痛恨自己,无法改变她的身世,无法分担她的痛苦,甚至无法拥她在怀,说一些聊胜于无的安慰。
他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玺盒推开,怯懦地伸出手去,试住握住她的,企图确认她至少不憎恨他。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在他握紧之前,迟缓但坚决地抽了回去,而后紧紧攥住枕畔的一方丝帕。
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像是,厌弃来自他的一丁点触碰。
皇帝明白,他的凌迟远没有结束——这是他应受的,他全部接受,只要让他看着她,看着她的脸庞重新饱满、她的嘴唇重新红润、她的眼睛重新明亮,看着她好好地立在春和景明里,而不是在病榻上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