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直起腰, 平静吩咐道:“把门打开。”
羽乘殿看似幽静, 实则离养心殿极近,太子今夜既敢过来,便不担心风声传进淳康帝的耳朵里。
正殿的门打开, 如此寒夜,刚走进去太子便冷下脸,偌大的殿中竟无一丝暖意。
大殿正中,燕王穿着单衣躺在席上,像是沉沉睡了过去。
太子晓得,他被生生打断半条腿及半只胳膊,绝不会有什么好眠。疾步过去蹲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灼人。
燕王面无血色,唇上干裂出血,太子看了一周,竟连碗水都没有,怒火中烧。大楚行仁政,便是牢狱之中的犯人也不至没水喝。
他喊声道:“铺床,洁身,端茶水,请御医。”
外面尽是他的心腹,半句不敢质疑,领了命便行动。
蒙煦守在殿门处,背脊笔挺,做同样的事,效忠的却不是同一个主子。
太子等在一旁时,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皇叔那时已是闲人,每回进宫,都会抱着他走长长的路。有时从养心殿抱他到母妃那儿,有时抱他绕着御花园走上一大圈,有时,他就在皇叔怀里沉沉睡去。
父皇不曾抱过他。
皇叔不常进宫,可是只要进宫,一定给他准备各种小玩意哄他高兴。
他长大一点才明白,皇叔一直念叨在嘴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叔说:“若星儿在,怕是会比太子殿下矮些,瘦些,淘气些。”
他好奇地问:“星儿是谁,怎么不见他?”
皇叔笑笑:“星儿是殿下的堂弟,等殿下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等他再大一些,不得不装成个小大人,皇叔便不再亲近他,每回只是笑着问候两句。
再后来,星儿回来了。
蔺长星每日在他跟前,对他这个堂哥毫无防备,总是天真快意地跟他说各种事情。
南州水乡养出来的人,干净,温润,明朗。
比他矮些,瘦些,淘气些。
皇家的温情少便贵,太子自来告诉自己,多的他不渴求,如今有的再不能少。
皇叔,表姐,长星,他都想护住。
殿内很快暖了起来,银碳摆在榻前,燕王已被擦净身子,太医也已来看过。
喝药前,燕王忽然醒了,他见到太子并不惊讶,淡淡笑道:“殿下,恕臣不能行礼了。”
等他吃力地喝完药躺下,太子执着地问:“父皇为何要如此?”
燕王像寻常长辈那般语重心长地劝晚辈:“陛下自有他的道理,殿下当爱惜羽翼,何必淌这趟浑水?”
“本宫也有自己的道理。”太子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