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虽然自己拿不准面对裴继安当用什么分寸、什么态度,可对上外头人,却半点不肯叫他被人欺负了——即便要给郭安南面子,可如果三哥迟滞太久不做反馈,岂不是显出玩忽职守?
郭东娘愣了一下,面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哑着嗓子道:“是我过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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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铺里三人无心饮食,匆匆回县衙的郭安南更是且气且恼,心中又有十二分的忐忑。
他虽然早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未必能得到旁人理解,却不想竟是连亲生妹妹都如此看待自己,一想到方才沈念禾说的那许多话,又想到方才郭东娘的提醒,却是止不住的惶恐。
木已成舟。
郭安南当日为了罗立那一份“万姓书”,许下许多承诺,也照着做了不少事情,当时一是事到临头,被推着往前走,几乎没有多想的功夫,可到得后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只是事情早已做下,而且越陷越深,有时候就是想反悔也难有脱身的机会,只好反复去听自己想听的话,去看自己想看的事作为麻痹,越看就越觉得乃是为了父亲同家族好,其实没有做错。
这样的念头根深蒂固,哪怕今日见得沈念禾同郭东娘,被二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没有多少松动,听得有农人来告状伸冤的事情,被那小二提点了,也总不肯相信。
他方才被郭东娘反复规劝,只觉得甚是恼火,一时气到头上,就骂了几句,骂完之后,此时走得出来,倒又生出两分后悔。
到底是亲妹妹,从来兄妹两人感情就好,况且又是同父同母,一男一女,还无多少利益纠葛,何苦要为得此事闹得这般不愉快?
本来如果能好好把她说通,也许还能劝得一个同盟回去帮着在父亲面前打边鼓,眼下却是弄巧成拙了。
茶楼距离县衙并不远,郭安南不多时就走到了,只是正门外聚集着全是人,除却苦主不住哭,另有看热闹的百姓。
他本是个公子哥,自然不愿凑这个热闹,由两个伴当在前头开路,正要绕得开人群几步,往后衙进去,却不想忽然听得有个老妇的声音大骂道:“老孙家的不做人,死了活该!也不是旁人打死的,是他自家有病,忽然死的,关我们钱家人什么事,你们一门不要把自己的烂屎往别人门口屙!”
一时之间,左近人人俱是骚动起来,齐齐将目光投向声音发出处。
——原是不知从哪一处忽然冒出一群人,破开人群,已是冲得到当中,因也多是妇孺,一身尘土,来势汹汹的样子,边上谁人都不敢拦,还要让出位子给他们。
有看热闹的低声惊喜叫道:“好了!好了!那钱家村的钱家来人了!这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