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并未回话,却是伸出手去,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裴继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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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庆州城当中下着暴雨,远隔着千山万水的京城里也是雷雨不断。
有老人算着日子,忍不住嘀咕:“今年这雨水来得不对啊……”
年轻人自以为识得几个节气,好笑道:“老人家说话好没道理,不打春雷,怎么好惊蛰?”
那老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看这雨连着下了多少天了,几时春日里有这样的暴雨?金水河里头的河水都要倒灌出来,这雨再不停,整个京城都要给淹了……”
年轻人不以为然,道:“总有雨停的那一日,我生出来二十余年,几乎年年都见得京城给水淹,也不差这一回。”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不知谁人叫了一声,道:“保康门瓦子淹水了,卫州门外的五丈河溃堤了!!!”
城中雨落不停,汴河、五丈河上下游连着几处地方溃堤,周弘殷虽然稳坐于宫中,却是能知天下事,哪里会不晓得。
然而他此刻除却要管城中淹,另有几处地方早已势同水火,再不去管,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捏着手中那一份江南西路同宣州两处衙门发来的折子,心头怒意直冲天灵盖,忍不住将那折子往地下一砸,质问下头立着的工部侍郎:“什么叫郭保吉修的宣州圩田塌了?!”
第376章 君臣与民
工部侍郎的额角、后脊已经全是汗,那汗珠子顺着额头一路下滑,直直由眼角尾巴倒渗进了眼睛里,引得眼睛一阵刺痛,他却一点都不敢伸手去擦,而是将腰背躬得更低。
他口中几乎是立刻道:“回禀陛下,今岁南边雨水不停,来得又早,江南东路、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广南东路几处都遭了灾,尤以江南西路为甚——去岁郭保吉一力主修圩田,圩田一修,少不得平了原本的湖泊洼地做田亩,而今大水一发,复又淹了回去……”
“宣州圩田甚广,许多山坡其实没有人烟,因那郭保吉要开圩田,白得的田地,百姓本愚,哪里晓得分辨,个个高兴地不得了,不少跑去田亩左近住着了,如此一来,大水发时竟被围在山上,兀自丢了性命……”
那工部侍郎一边说,一边还将手中准备好的几份折子自袖子里掏了出来。
早有一旁侍立的小黄门上前将那折子接过,等周弘殷发了话,便将那几本折子捧了上去。
趁着天子低头翻看奏折的时候,那工部侍郎才敢偷偷擦了擦满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