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准的耳畔,收的全是辱骂,叫嚷着应该令欺君之人付出代价的,更有甚者,把前朝的车裂之刑也提了出来。
可就是这样,冷青檀还是没一丝惧色。
这个女子,真是……奇特。
晏准无法言说这种感觉,身遭实是太过于喧哗,他抬起云白广袖,轻轻挥去,令声音暂时止住。
继而,他清雅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冷青檀欺君罔上,本当以死罪,然,毕竟是朝廷命官,陛下不在京中,擅杀命官,本相无权。暂将昭明寺少卿收监昭明寺,本相草拟奏疏之后,请陛下再行定夺。”
一句话,令干戈平息。
尽管仍有人猜测,虽说这昭明寺是专门用来审理官员案件的,如此也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但冷青檀本就是昭明寺出身的,回了她的老窝里,必是如鱼得水了。
虽有微辞,但到底无人敢当晏准面质疑半个不是。
元聿回宫之后,收到的第一份加急的文书,就是关于如何处置昭明寺少卿冷青檀女扮男装参与科举的案子的。
奏疏是晏准拟的,长篇大论,洋洋洒洒,详陈利弊。
元聿舟车劳顿,回了宫尚未歇憩,便让晏相这封千余字的奏折砸得眼冒金星,平复了片刻之后,郑保差人来挑灯火,他自个儿也小心翼翼地回了声儿:“陛下有所不知,近日里,冷大人这桩案子闹得挺大的,全京都沸沸扬扬,没有人不知道的。”
元聿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修长的指,在晏准递上来的劄子上一下没一下敲着,闭目思忖了片刻。
就是太过于了解晏准了,所以今次竟轻易地便从晏相的劄子里看出来了一丝不同。
笔触不同,看似公允,陈述利弊,但字字句句,似有袒护之嫌。
实在是很奇怪,晏准行事风格并不是如此,元聿曾自以为很了解他。
庐陵冷青檀,先帝钦点的状元郎,文章珠玑,挥斥方遒,居然恰是个女子。
于是元聿的唇角轻折:“晏准想留冷青檀。”
郑保大惊,脸色骤变,不过他很快地掩饰过去了,圣心难测,尤其是当今陛下的心思,若搁在先帝那儿,其实很好想,那冷大人这次纵令侥幸不死,也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但陛下这儿,他还很不敢肯定。因此也觉着,晏相大人不该把自己搭进来。
正心头震惊着,煌煌的灯火之中,忽传来陛下若有所思的声音:“你说这晏准,他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公心如何,私心又如何?
郑保听不懂了,所幸他只是个不需要脑子想事的奴婢,便未多问,更不擅自解答。
“郑保,替朕去传个话。”
郑保立刻俯首过来,等待陛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