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从前都是白衣墨发,纯净得一尘不染,哪有这般华美凛然的时候。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质,看一眼,腿肚子都要打颤。

对比起来,她此时赤足披发,尘污满身,又被困在这冷宫一般的宫殿。不过是无权无势孑然落魄的废帝,连庶民都不如。

迎着他冰冷漠然的目光,姚盼不躲不闪,这都要得益于那十多年的相处,对宗愿的一举一动,都熟悉不已,才抵消了对这个龙袍加身,气场强大的摄政王的畏惧之感。

果然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了。

面前这个,是前世那个篡位自立的反臣宗长殊,而不是白衣卿相,待她一心一意的宗愿。

新旧两位王朝的帝王,隔空沉默地对视着,剑拔弩张,宫人都被这可怕诡异的气压吓得头也不敢抬。

尽管再不情愿,姚盼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遗憾,悲伤,还是怅然?她想不通那过去的十多年都算什么。

如果说以前发生的全都是一场梦,那宗愿对她说过的话是真是假?

他在前世就喜欢着她,只不过是失望累积得太多,消磨掉了那些喜欢?可是如今看着宗长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意,到底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太迟钝?

姚盼惊疑不定,谁知,一声淡淡的嗤笑传入耳廓。青年冷然而立,昏沉的光影,给他俊美的容颜蒙上了一层阴翳:“怎么,连死都不怕的太行陛下,现在是连靠近朕一步,也怕了么?”

姚盼浑身一僵,当即也不服输地笑了笑,“我怕你做甚!”

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紧紧地攥着手掌,不敢错过宗长殊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保护陛下!”

二人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侍卫纷纷上前一步。

青年始终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伫立,从薄唇中吐出两个字:“退下。”

姚盼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先生?”

她一步一步踏到他面前,试探地问,还是不相信面前这个无比熟悉的皮囊底下,换了一个灵魂。迎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如同往昔一般清澈的瞳孔,倒映着她的面孔,饶有兴味:“你叫我什么?”

她一顿,放软语气,“先生……”

“不敢当。”他勾起嘴角,冷冷哼了一声,确实没有半点触动。

姚盼眼里的光一下子灭了,她低下头,双肩狠狠一颤。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时候,女子猛地欺近一步,亮出藏在手中许久的簪子。

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用锋利的尖端,抵在了他脖颈的大动脉之上,另一只手,紧紧卡住他的下颚:唇边勾起笑意,嗓音妖娆中透着狠:“不是就好。”

簪子抵得更深,迫得宗长殊不得已微微后仰。

“你疯了!”宦官尖叫起来。

宗长殊没有动,白皙的脖子上渗出了细细的血珠。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挟持着他的女子,脸色隐在暗处,看不大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