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端起酒杯,含糊道:“未必是针对你,不过是对并州军的调度罢了。”
对并州军的调度?
吕布大惊,过去的阴影又浮上心头。难道又要他们并州军去送死牺牲,保住凉州军?是要叫他们去前线,换下牛辅、郭汜等人来?还是说董卓已经发现了他的不轨之举?
冷汗顺着吕布的额头滴落下来。
吕布有些心虚,越发要大声吼出来,道:“我为了追随义父,连旧主丁原都杀了,义父却这样对我。我非要、要……”
“要怎么样?”
吕布醉眼朦胧中,只见王允突然凑了过来,带着叫人不安的笑容。
“要、要……”他说不出来。
吕布说不出来的话,王允帮他补全了,“若是寻常男儿,遭此横辱,也非得杀之才能立于天地间。”
吕布一惊,酒杯掉落在案几上,酒水淅淅沥沥沿着柱脚滴落。
他嗫嚅道:“可、可我与他,乃是父子……”
王允嗤笑道:“你姓什么?”
“我姓吕啊。”
“他呢?”
“他?他姓董啊……”吕布沉默了。
王允悠然道:“既非同姓,又非骨肉,算什么父子?”
吕布彻底醉了。
他摸了摸腰间董卓所赠的匕首,想到柔儿抚着小腹的模样,眼前又闪过那一日直飞而来的手戟,耳边又响起王允暗示董卓要对并州军有非常举动的话语。
吕布咬紧了后槽牙,形势所逼,却也怪不得他了!
的确是形势所逼,王允与吕布的部署动作很快,三两日内便都安排好了。
为了不让外人起疑,这几日吕布仍是如常去给皇帝上骑射课。
而这一日,按照原本约定的时间,吕布早已安排李肃、秦谊等人带着十数名力士,作卫兵打扮,守在宫门旁。而另一边,王允已令闵贡假传皇帝诏书,要董卓前来觐见。
董卓入宫,必然要经过李肃等埋伏的宫门。
此时吕布提醒过皇帝不要外出后,辞别离开,便又往董卓身边去护卫,要往李肃等人埋伏的宫门走去。
是日午后,阴云密布,鸟雀不飞。
长乐宫中,万年长公主的女先生蔡琰午睡中惊醒,素服散发,望着窗外阴暗的天地间,仿佛梦中那一生才是真实,而此时的际遇却是一场梦。
蔡琰胸中情绪难以抑制,挥毫写下了一首长诗。①
诗曰: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
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
在梦中,她不曾来过长安城,而是在旧籍被羌人掳走,远赴异域,艰难生活许多年,生育两子,又被迎回汉朝,却不得不抛却尚且年幼的孩子。回来之后,亲人都已死光了,只自己形影相吊,悲苦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