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再次全速行进起来。
诸葛亮矮身入内,却见正对面大马金刀坐了一位黑袍年轻人,一左一右分别坐了一位青年,左手边的青年端方清正,右手边的青年风华绝代。
诸葛亮拖着还在滴水的湿衣,进退不得,跪地道:“草民诸葛孔明,见过陛下。”
刘协看着这位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见他虽然雨中狼狈,但相貌堂堂,高大清俊。只以相貌而论,的确比他的夫人要高出一层。若是两人才学相当,那诸葛亮能攀上黄月英的家世,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衣裳都湿透了吧?”刘协温和道,递了一包衣裳过去,“换上吧。”
诸葛亮接过来一看,正是家中旧衣,心中奇怪,不好细问,见皇帝盯着自己,不禁感到窘迫,低声道:“草民这便下去换……”
“外面下着雨,你出去不是又淋湿了吗?”刘协平静而又不容拒绝,“就在这车中换吧。”
诸葛亮看一眼在座三人,要他在人前换衣,这也太!
冯玉在旁低声道:“孔明先生勿怪,路上仓促,不曾查验。先生只换外裳也可。”
诸葛亮顿了一顿,这才明白过来,瞠目结舌,道:“陛下是怀疑草民……?”他面色涨红,冷声道:“请准草民下车。”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皇帝一见面就怀疑他,甚至不惜要他人前换衣,诸葛亮哪里能受这等屈辱。
外面的风雨声越来越凄厉。
刘协此时心中有许多猜测,盯着诸葛亮,道:“你是自己换,还是朕叫人进来给你换?”
诸葛亮气得浑身发抖,然而人在皇帝车中,若皇帝要他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他不愿浪费生命在这等小事上,当下抖着手宽去外袍,解下腰间饰物,见除了几枚印章、一柄竹刀、一环玉佩之外,别无他物,身上的中衣也被雨水淋湿了,但他是绝不可能再脱中衣的,又换上了皇帝递来的旧衣。
刘协伸手,将那一柄竹刀递出去,交给了淳于阳。
当诸葛亮再次穿戴齐整,他已是连脖子耳朵都红透了,低着头盯着马车底板,不如此就难以掩饰心中愤恨。
刘协这才松了口气,上一次他放松警惕,险些送了子脩性命,自那以后,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了。
刘协看着跪坐在对面的诸葛亮,轻声道:“得罪了先生,待此次事了,朕再向先生赔罪。”他知道此刻说什么好听的都没用,便只说了这么一句,又闭上了嘴巴。
诸葛亮陷在羞窘愤恨的情绪中,也没有察觉此时车厢内诡异的气氛。不管他以后能有多大的成就,此时也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被强权逼迫,受此羞辱,一时之间,是很难释然的。
刘协方才原本可以不管诸葛亮,任由他带着童子继续前行。但如果今日这乡间真有人埋伏,恐怕诸葛亮要受殃及,万一死了何其可惜。所以刘协还是下令,要诸葛亮上了这一辆车。虽然这辆车,此时也并不安全多少。
“陛下,三里前的那条路封了。”淳于阳又送来一个坏消息,“还不清楚是谁的人,看着有几百名士卒。”
三里前的那条路,是能容下皇帝车驾的唯一去路,其余的小路都不能让这驾马车通行。
刘协眯起眼睛,应对道:“车队不停,仍往前去。你们随朕下车,咱们都换上这些旧衣裳……”他想了一想,“避到来时那户巫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万贵妃给大家请安^O^
第196章
此时大雨滂沱, 虽是晌午,却天色昏黑, 风雨人间,仿佛可怖冥界。
刘协带着曹昂、冯玉与诸葛亮,换了布衣,在淳于阳与十几名布衣装扮的郎官保护下,匆匆离开了皇帝车队,穿过路边的麦田, 将去往树木掩映的小路。
“让车队继续前行。”刘协没有穿蓑衣,此时被冻雨兜头一淋,倒觉痛快,他的声音镇定而又充满力量, “襄阳城中有兵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人。其中谁都不是能成事的,不必怕他。只往那巫家避一避雨,摸清情况, 再做定夺。”
虽然风雨交加,前途凶险,但又皇帝这句话,曹丕与冯玉都觉精神提振。
诸葛亮一脚泥一脚水跟在三人身后, 刚换好的衣裳又已经湿透了。他方才在马车上被强令换衣以证清白,本是羞愤难当,然而随后见皇帝身边的将军如临大敌,而皇帝领着亲信的大臣弃车步行、在风雨中趟着泥水躲避,便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他虽然仍对皇帝方才的态度有怨愤之情,但也明白了事出有因——这不是闹着玩的。
一行人掩入麦田深处的林木小路中,在昏沉沉的风雨之中, 寻到了来时所遇到的那户巫家所在,门前两人合抱的古树腹腔已经裂开,已落光叶子的枝丫簇拥着伸向暗沉的雨幕之中。
刘协与曹昂、冯玉等人侯在树下,看淳于阳上前敲门。
“叩、叩、叩”铜门环撞在木板上的敲击声,哪怕在大雨之中,也那么清越嘹亮,一下一下,催得人心跳也急促起来。怕那敲门声不够响,唤不来主人家;又怕那敲门声太响亮,引来追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