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先出去,现在谁也不见。”
昭成应声,最后瞧了一眼,烛火光跳跃不止,映得人脸也飘忽起来,他慢慢将门关上。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今年春雨不止,昭示的不知喜忧。
徐胥野的确好久不做这个梦了,他着一身单薄寝衣,又仰面躺下,热茶仅仅带来了短暂的安慰,没了衾被的热度,浑身的热度消散不少,茶杯还被他捏在手里,他五指一松,茶杯滚落而下。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桃花眼一阖一开,盯着拔步床架子上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手帕。那些血渍终究是没有洗净,他担心弄坏了梨花刺绣,不敢太过用力搓洗,也就任它去了,左右不过,也是给它原本主人用了。
那些梦境……不过是幼时那些破事……
他梦到自己亲娘在男人面前熟练的解下腰封,床帐晃动,他就在窗外冷眼看着这一切,第二日,又粉饰太平将男人送走,恢复了那副清高模样,拨弄手里的琵琶。
就连他亲爹都被他亲娘骗了,什么卖艺不卖身,她骗了所有人,却从不避讳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总愿意为她寻各种开脱的理由,却又一一被她打破。
“那么爽,为什么不?小崽子你要是再坏老娘的好事,我就把你扔出去……”
徐胥野不愿意再想下去,过于清晰的细节,只让他作呕。
他又梦到六岁回宫……他忍不住轻笑起来,笑声在这黑夜,像鬼魅一样萦绕随性。
皇宫是个吃人的饕餮,吃人不吐骨,喝血不剩渣滓,他在这里,学会了被杀和杀人,若不杀人,只能被杀。那些惨死在他手里的魂,日日夜半随他来往,怕到极致也就不怕,杀到极致,连鬼魂都不愿意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泥土里的泥鳅,本也就打算烂下去,后来发现,自己似乎是条蛟龙,但为什么明明是蛟龙,却始终离不开淤泥。
徐胥野抬起手,将梨花帕子纳入怀里,衾被被他重新拉到身上,若是没有这个小丫头,他怕是早就彻底烂了……
原来是,云丞相家的女儿……那定然,幼时美满。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