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那不太明显的眼泪:”姐姐说得是,是妹妹我短视了。“
顾鸳坐在唐氏身旁,看得最分明,不由心底一叹,娘亲这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她就是两辈子也未必比得上。
就在这时,内院女管事匆匆忙忙跨过门槛走进屋,看到屋里有客人顿了一下,但并未退出去,而是欲言又止地望着女主人。
丁夫人见状,让她走上前来回话,女管事快步奔到丁夫人身侧,凑近她小声嘀咕了几句,丁夫人面色微变,原本带着笑意的眼角瞬间拉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唐氏和顾鸳迅速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分开,一个假装欣赏角落里的盆栽,一个落在案几摆着的美人斛上。
踌躇了片刻,丁夫人终是开口:”实在是不巧,今日恰巧家中有些事要处理,可能招待不周,还望妹妹见谅。“
话外之音就是要送客了。
唐氏也很配合地啊了一声:”确实不巧,我差点忘了老家那几个掌柜也是今儿个送账目过来核对,我得赶紧去盯着,可不能让他们糊弄过去。“
”那确实不巧,妹妹赶紧去忙要紧事,我们再叙。“
丁夫人回得也格外爽快。
顾鸳这时也礼貌地福了福身,同丁夫人道别,丁夫人笑着哎了一声,算是受礼,但那笑容已没刚开始那么实诚了,怎么看都带了点敷衍。
将顾家母女送走,丁夫人那点牵强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拍了拍桌大喝:”叫你们盯着少爷一点,你们就是给我这么盯的。“
一个还没官身的士子,做什么去攀那高枝,就算要攀,也不是攀庆王啊,莫说庆王妃肚子那个不知是男是女,哪怕是个带把的也未必有用。
废太子还有两个嫡子呢,最后不照样被听信宠臣之言的皇帝说弃就弃,这时候,没有嫡子反倒更安全。
丁夫人叫管事带几个最壮的家丁,务必将少爷从柳巷带回来,皇帝自己都喝花酒,更不可能约束自己儿子,但她的儿子,她来管。
一大早,天还没亮,奚珣就进宫了,在皇帝下朝回到养心殿之前就等在了那里。
皇帝一下辇就看到殿门口立着的儿子,仿佛青松白杨,沐浴在朝阳之中愈发茁壮,不由满意地颔首,还是此子最肖他。
若是九泉之下的奚珣母妃听到这话,恐怕会气得从地里爬出来抽打皇帝一顿,要像也是像她,而不是老来失节的昏君。
进到殿内,屏退了一干侍从,皇帝悠然侧躺到榻上,旁边的小太监恭敬奉上铜烟斗,点燃里头烟丝,再默默退了出去。
皇帝猛吸了一口,吐出袅袅轻烟,奚珣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只听到男人已然老迈的声调满足地说:“这舶来品也未必都是坏的,譬如你那千里镜,譬如朕这烟斗,可都是好东西呢。”
奚珣拱了拱手:“父皇觉得好,那便是真的好。”
有的人就是得天独厚,模样佳气质好,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总有更瞎的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