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檀笑着摇头,没答话。
垂珠说的话不算错,世上男人多薄幸,有几个人能舍下正妻的位置给个无依无靠的宫人呢,侥幸进府也只能做个如同物件的妾。但说起妾,李殊檀还不是给人做过妾,只不过运气好,到死都没吃什么苦。
最初她没心思,也不在意崔云栖到底如何,后来病得越来越重,大概能猜到自己快要死了,恍恍惚惚又怕等她死了,崔云栖身边没人,才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娶正妻。
崔云栖只摇摇头,随手拿卷起的书在她头上轻轻一敲:“你又不愿意。”
一阵心痛蓦地涌起来,李殊檀打定主意,等这场宴会糊弄完,她就借口都看不上,让李齐慎送她去博陵,她亲自去崔云栖的那一支,用红线捆也得把这个人捆回家。
她正盘算着,垂珠突然叫起来:“……殿下,殿下!那是状元郎,奴婢先前在宫外撞见过的!”
李殊檀没兴趣:“哦。”
“是博陵崔氏的呢,不是奴婢说瞎话,长得可俊俏了。”垂珠非要让李殊檀抬头,“您抬头看看嘛,字也好听,奴婢听见旁人叫他时息……”
“你说谁?!”李殊檀猛地抬头,一把抓住垂珠的手臂。
“……时、时息啊。”垂珠被吓了一跳,“不过奴婢不识字,不知道是哪两个……”
她话没说完,李殊檀一把甩开她的手,连长公主意思意思的姿态都不摆了,迅捷地撩起襦裙,急匆匆往外跑,哪儿管绣鞋踩过的是草地还是泥,急得像是跑向这辈子仅有的东西,决绝得像是飞蛾扑进油灯。
垂珠惊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追,愣在原地,傻傻地抬头。
而在她视线所及的稍远处,宴桌中间,新科状元安然地穿过摆放整齐的小几,脚步平稳均匀,腰下的玉佩一声不响。
不时有人上前和他搭话,他也不回避,停停走走,侧影挺拔,如同曲江边上陡然多了一株梅树。
直到他面前突然多了个女孩,襦裙两边提得皱巴巴,发上微乱,在他面前站定时差点一个错脚,跌倒给他行个大礼。
但李殊檀不在乎,她才不介意旁人会拿什么眼光看她,会不会背后笑她不矜持。
她只是站在状元郎面前,定定地看着那张如同皎月的脸。
“……郎君。”李殊檀居然有点哽咽,只知道傻乎乎地重复,“郎君。”
“何事?”
崔云栖问得冷淡,李殊檀蓦地想起来崔云栖此时应该还不认识她,整个人都慌了,拧着袖角,磕磕巴巴地问:“郎君……可是今年的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