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到来人,竟微微笑了,萧承琰身上穿着几日未换的衣裳,皱皱巴巴的,上好的绸布蒙了一层灰色,他头发散乱,下巴处生了些胡茬,整个人还带着地牢独有的阴暗潮湿的气味。
惊洛笑的是,一向高高在上,洁癖甚重的太子殿下,是怎么忍下这一身的。
她不自觉的开口道,“殿下,你去沐浴,换件干净的衣裳吧,这样能舒服些。”
他眼球充血,看着惊洛好似个陌生人一般,踉踉跄跄来到她跟前,“为什么,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惊洛,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睿王还是讲信用的呀,看来,他果真是个疯子。”惊洛轻声开口,“殿下,对于嘉朝而言,你的性命,自然比我贵重得多。”
“可在你心里不是这样,惊洛,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皇宫吗?你不是最惜命的人吗?你怎么会,怎会为了我······”他猛地想起来,“不对,现在肯定还有救,快传太医,来人!快传太医!”
殿内无人应答,惊洛早就把人都遣了出去。
“我去找,我亲自去找太医!”萧承琰还在自欺欺人,他不相信睿王的毒酒会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找到解药,一定可以!
惊洛温柔的劝住他,“没有时间了,殿下。”她握住他的手,希望能抚平这双手的慌乱颤抖,“就我们两个人,你再为我弹一首曲子,好不好?”
“惊洛。”萧承琰绝望的看着她,“你本无需这么做。”
惊洛不想再听他说其他的,针刺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她拉着他在琴边坐下,“殿下会那么多曲子,可我最喜欢的,还是这首《秋风词》。”
他拼命让颤抖不止的心绪平静下来,睿王啊睿王,他如何想到对惊洛下手的?累积了这么多年的恨意,终究要在这一天,全部偿还。
曲音纷乱,萧承琰调整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平时的感觉。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哀哀怨怨,萧承琰一直很看不上这种凄凄惨惨的调子,惊洛却品得出其中的韵味,腹中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她脸色煞白,一只手强撑着桌案,一只手捂着腹部,冷汗涔涔,她低低的声音道,“我还是,最喜欢弹琴的殿下,这个时候的你,好像是最快乐的。”
“惊洛!”萧承琰看出她的异常,猛然停住。
惊洛却摇摇头,走到他身边坐下,靠在他的左肩,出声已经很艰难了,“殿下请继续吧,我想听完一整首。”
“······好。”萧承琰强忍悲痛,缓缓拨动着琴弦。
她双目看到的一切,都渐渐褪了色彩,从足尖开始的麻木渐渐延伸到全身,惊洛能感觉自己的生命迹象在一点点消亡,她并不害怕,疼痛和死亡已经丝毫威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