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季节的夜有些凉,空气中残留着独属于夏天尾巴的湿闷感,风也吹不散。大树在夜风中轻摆,投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暗影。男人躲在昏暗中,点了支烟,猩红的火星好似只义眼,精准锁定从单元楼里走出来的青年。
青年和记忆里的没差,只是高了许多,脸依旧漂亮,甚至随着骨骼长开,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丽色。当年青年眉头一蹙,眼尾一垂,警方便信了他的鬼话。
正想着,青年突然一闪,没了踪影。风停了,树叶仍在摆,男人想今晚没机会了,扔了烟踩灭,正要离开,这时一辆黑色越野刷地骤停在跟前,挡住了去路。来不及反应,从车里伸出的坚实手臂猛然缠上男人脖颈,把惊呼全锁在喉咙里。
男人呜咽着,双腿蹬地,一阵天旋地转后,被人扔在了皮革座椅上。
“你好啊,”江南礼貌地同他打招呼,“我看你跟了我很久,需要聊聊吗?”
男人弓起身猛咳起来,手伸到身后摸出提前准备好的短刀,奋力向前挥去。寒光在刹那间映亮江南的眉眼,他眼疾手快地握住男人持刀的手,咔嚓一声轻响,腕骨折成个骇人的角度。
男人作势要喊,江南夺过短刀将薄薄的刀刃伸进男人大张的嘴中:“别动,我手不是很准,捅到你喉咙我不负责。”
刀尖抵着上颚,把男人卡在嗓子眼里的痛叫逼了回去,冷汗冒出来浸湿鬓角。他瞪着饱含惊恐和咒怨的眼睛,直勾勾地钉在江南脸上。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江南迎着他的目光,愉悦地说,“啊~我想起来了,那个站在培训大楼下的人就是你。我以为你在跟踪温妤,原来你的目标是我,我能听听你跟踪我的原因吗?”
“唔唔!”男人小幅度挣动起来,眸底愈渐发红,那模样恨不得要把江南生吞了。半晌后,男人见江南仍含笑望着他,好似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索性不动了,用眼神示意江南把刀挪开。
江南双眼一弯:“听话一点,我塑料膜都给你准备好了,保证警方在这辆车里找不到一点血迹。”
刀一挪开,男人像打了鸡血,扯着嗓子狂叫:“程野!你他妈的王八蛋!敢做假证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男人狂喷了十来分钟,把程野的十八代祖宗全拉出来“艹”了遍。越野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将粗鄙的骂声全闷在里头,江南玩味地一撩眼皮,在车座底下翻出塑料膜,啪地拍到男人面前。
男人梗着粗红的脖子瞬间没声了。
“喷了那么多粪终于有一句有用的了,”江南用刀在男人眼前画了个圈,“所以你跟踪我,是因为我做假证陷害你从而想报复我?”
男人后脑贴着座椅,愣愣地一点头。
“就你这水平还想报复我?”江南见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发型还是监.狱里的标配,一双眼睛又怒又怕,像刚上任的小丑,因心中不满要搞点自以为很大的动静吓吓对方,没想到栽了跟头。
“你他妈胡说八道,害我坐了六年牢!我艹.你祖宗!”男人深吸口气,又要发作,江南及时打断他。
“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程野已经死了,你们监.狱不通网吗?你找错人了,我不是程野,我是他弟弟,你没见过双生子吗?”
男人的脸色在一瞬间换了数种颜色,煞是精彩,目光在江南身上走了数遭,脑袋瓜高速运转,在想这人说的什么屁话。
江南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接着说:“你应该不知道程野是双胞胎,没关系,现在知道了。那坏消息就是,警方认为程野是我杀的,恭喜你,跟踪到个杀人犯。”
这回男人把后背都贴紧了座椅,面色铁青。
“这不是重点,”江南笑起来,“你说程野做假证,那你的六年牢白坐了,想不想要赔偿?”
男人摸不准这个自称是程野弟弟的人在打什么主意,愣在原地没敢动。
“不想要也没事,”江南说,“温妤死的那晚你出现在榆林路,警方会很高兴见到你的,作为优秀市民,我有义务送你到市局。”
——
市局刑警支队办公室。
“两天发生两起恶性杀人案件,凶手系同一人,社会危害性极大,再死个人就够得上连环杀人案了!”
市局副局长宋应桥这段时间痛风犯了,正搁理疗馆拔罐呢,接到消息罐也不拔了,风尘仆仆赶到刑警队办公室。
“半年前的案子还没解决,现在又来一个,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不能走以前的老路。说到半年前,杨朝,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宋副局人到中年恰遇更年期,一点就着,上下嘴皮子一碰,整个办公室里没人敢说话。这会儿大家伙的注意力齐齐落到被点名的杨朝身上,真心为这哥们祈祷。
只见杨朝嘴巴刚张开,宋副局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他要说啥,抢先说道:“别告诉我江南还没招,这已经是第二次补充侦查了,我不希望这案子成一个悬案。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江南脑子坏了,他说的话不作数,招了也没用,一份司法鉴定报告甩你头上还能给你扣个逼供诱供的帽子。让你做受害人分析,受害人!六个死人摆面前你挖不出东西?成天就知道盯着那憨批。”
杨朝闷着头说了声“是”,半点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