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的院长跟崔林是大学同学,和杨丽蓉也认识,两个人同一年结的婚,没想到孩子也是一年里生的,当时院长夫人还开玩笑说这俩孩子的缘分是挡也挡不住,就差在产房直接定下娃娃亲了,不过后来因为杨丽蓉产后抑郁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但院长和院长夫人其实还一心惦记着这件事,每年也会找各种由头约着崔家一块儿出去走动走动,无奈崔和辰以“学业为重”拒绝了好几次,原本还想着这俩孩子如果能上一所高中,互相激励共进也不错。结果,他们自己女儿没考上一中。
崔和辰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饭,觉察到有人在看他,停下咀嚼的动作,抬头对视过去,少女筷子杵在饭里,没什么胃口,只动了上面边角的地方,她眼神涣散,好像在看他,好像又不是。
他边看着她,边回答他爸的话:“恩。”
少女垂下脑袋,点了一粒米饭扣进嘴里,看上去心事重重。
杨阿姨观察入微,把陈玄近处的菜和崔和辰那边的互换了个位置,“有什么好比的,那女孩子小时候我就觉得不机灵,就是死读书而已,哪能跟我儿子比。”
她白了崔林一眼:“我就喜欢脑袋瓜灵活的,像小玄这样的,就特别好,想偷过来给自己当女儿。”
崔林困惑,脸上六个大字:老婆,我冤枉啊。
陈玄对这样的话,没多大反应,机械地抿嘴笑了笑,她知道杨阿姨是在帮她解围,也是在努力让她不要那么尴尬。
她一个为学考挣扎的学生,和崔和辰那样一手准备数学竞赛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她刚刚甚至还生出,崔和辰帮她补习功课会不会影响到他准备竞赛的念头。
崔叔叔虽然平时不怎么关注他学习,但在医院的一圈同事里,大人们总还是会有攀比孩子的心理,像刚刚他提到的院长家女儿一样。
晚上,崔和辰雷打不动地来她房间帮她复习数学。
陈玄兴头不高涨,说到哪里就在哪里胡乱画条线,既不做笔记,也不提出疑问,她脑子里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影响到他的事,像一根想拔不敢拔的倒刺,很头疼。
崔和辰注意到了她的倦怠,把笔放下,连同那盏橙橘柔黄的台灯,啪嗒——一声。
陈玄抬了抬头,没说话。
“是不是太累了?”他说话很温柔,带着耐心,也没有像普通老师看到厌学情绪激增的学生那样,对她发脾气。
他合上课本,把卷子收拢堆在上面,食指小心地碰到她的手背,凉、还有点痒。
崔和辰很少有挫败的时候,但对着陈玄,他无时无刻都能产生出这样的感觉,他一直在寻找这个女孩儿的情绪机关口在哪里,到现在,他也没什么头绪。
怎么说呢,就是莫名其妙地低沉,千奇百怪地亢奋。
陈玄不敢看他,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描了两笔,淡淡的、由深入浅,尾部点了两下,最后消失了,她声音很沉,沉到让人抓不住也握不牢:“要不我还是报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