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楼挂满了画卷。
层层画卷一圈圈挂满了几乎整个二层楼。
“寿君。”一道女声婉然温然。
“耐心一点不好吗?”江亦河笑得灿烂。
“凌轻已经束手就擒,我便说先来看看。”一个美若幽兰的女子缓步走在画卷间,恍若她穿行于那一幅幅画中。
江亦河却只是垂下眼,轻咳了一声,“这些画可是瑶姬的宝贝,弄坏了她可又要难过了。”
“我再给她画就是了,你莫要担心。”兰息勾了勾嘴角,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圣都女官,她只是落月屋梁都会感怀彻夜的兰息。
江亦河不自在地又咳了几声。
“看来你是真病了。”兰息幽幽看着江亦河清瘦的身形。
“不提这个,咱们还是先把正事做好吧。”江亦河边走边说,“你觉得神宫的人敢不敢把瑶姬失踪的事传回去?”
“不敢,但也有人会传回去。”兰息神色淡漠,“世人都是这样,总以为世上只有自己是聪明人。”
“那你怎么想?”江亦河拨开好几幅画,这才找到茶案和蒲团,赶紧坐下休息。
“你身体本就不好,在绯地可千万要小心照养。”兰息走到江亦河身边,跪坐在他身侧。
“我无事,再怎么说瑶姬也是我姐姐,不论别人说她什么,我终究是希望她过得好。”江亦河紧了紧身上的皮裘,语气颇为无奈,“我姐性子太软,我实在不放心她。”
“你都来绯地了,你还担心什么?你说你想怎么办,我帮你就是。”兰息有些幽怨地看着江亦河。
“我姐只想过安静的日子,但是,不论神宫还是圣都,哪里会真的放她安宁,平日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里是绯地,是神弃之地,一旦有神灵在这里开战,我姐又会被折腾。”江亦河苦笑着喘了口气。
“现在已经按你的计划,分化神宫的人了,接下来你想如何?”兰息自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小水袋,双手托起,递给江亦河。
江亦河摇摇头,在平复呼吸后继续说道,“我毕竟身体不好,不一定能长留绯地,凌轻心性之坚如岳峙渊渟,是可以托付之人。”
“……”兰息将小水袋放在案几上,幽幽侧过头。
“兰息,现在你也算得偿所愿,而且我姐无心权势纷争,很可能根本不回虞城,我很快就会离开绯地。”江亦河有些尴尬,他觉得兰息变了,早知道他就带着仆人一起来了。
“好。”兰息闭眼,清泪不过一滴,晶莹如珠。
“兰息……”江亦河紧张得一阵咳嗽。
兰息听他又咳了,便再也顾不得自己伤怀了,急急扶着江亦河为他顺气。
“无事。”江亦河果断推开兰息,“你……算了,你现在虽然是圣都女官,但是下面难免有些意外,遇到麻烦你可以随时通知我。”
江亦河叩了叩面前的案几,“这里只会有我的人,我姐即使来也不会打开这里。”
“好。”兰息乖顺地点点头,顺着江亦河的指点打开了案几下的暗格。
捧着不大的木匣,兰息笑意温柔,对江亦河她本就没有奢望,能这样,已经很足够了。
“我会善待你一族,圣都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江亦河速战速决地交代完事情,立刻火烧火燎一样的溜了。
独留抱着木匣跪坐在地的兰息,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渐渐淹没在片片画卷后。
兰息痴望着那些摇曳的画卷一点点静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画静了。”她喃喃自语。
余霞成绮,透过窗棂,落入画卷中。
晚霞如焰,兰息仿佛看见了漫天的火焰,铺天盖地地从天空坠落。
落入这座小楼,落在这些画上。
烧尽了这里所有的画卷,而江亦河就站在这些画卷后,一直等着她。
甚至,一直,一直,偷偷看着她……
兰息暗暗嗟叹,如果这晚霞真的是火焰,就好了。
但这晚霞若不是火焰,她的心怎么会被点燃?
而此时,走出阁楼的江亦河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真的没有对兰息暗示过任何事。
宫里的姑娘嘛,见的男人有限,一时意乱情迷,对年轻的贵族男子有点想法也正常,反正只要以后不相处,兰息迟早会醒悟的。
江亦河抬手抚过身边花木,目光融融,那样温柔又清澈的目光下,绯地必将安宁。
顺手摘下一朵花,江亦河拈花微笑,“我的地方,怎么能留下这种丑东西?”
在绯地,神宫的神官可以换,圣都的女官也该换了。
若是左瑶瑶在,一定会给江亦河一顿唠叨,但是现在的左瑶瑶却是没空了。
绯地各方势力汇聚,争斗,刚刚开始……
这就是游戏。
是凌瑾晞与季微凉的游戏,其他人如何挣扎都是游戏的一部分。
女王蜂困了。
她从未忘记。
就像她从不记起。
这是梦境的一部分。
凌瑾晞的剑有一点困。
他不想杀任何人。
赢就好了。
反正他竭尽全力,它应该赢。
“西洲的人,应该更强。”凌瑾晞收剑回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的故乡,也有他爱的女人,那个女人不够完美,但是对他来说……
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