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贞凝望他片刻,忽然眼圈一红,她紧紧握住皇帝的手,泪盈于睫地说:“冬郎,你要替阿姊做主啊。”
徐度仙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往宫里赶。
在大慈恩寺喝多了茶水,此时一紧张,肠子都绞着疼。进殿的时候,他弓着腰,抱着肚子,像只蜷缩的虾子,谦卑极了。
迎面一物飞了过来,徐度仙躲闪不及,被砸的头昏眼花,半晌才辨认出地上那是皇帝的一只皂靴。
来的路上那小黄门脸拉得很长,徐度仙便猜测是益安夫人之事。他此行,其实是存了壮士断腕的心,有些悲壮地想:只要这桩婚事不成,被皇帝骂一顿也罢。可没想到不是骂,皇帝脱了靴子来砸他。
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徐度仙停了片刻,才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陛下息怒。”余光往殿上一扫,皇帝身边立着太后和固崇,固崇脸上一幅看好戏的神情,徐度仙便有种不妙的预感。
皇帝暴跳如雷,指着鼻子问道:“徐竖,你明知太后有意将阿姊下降范阳,为何要指使那冯家在寺里生事?”
徐度仙胡子一撅,梗着脖子驳斥道:“陛下,温泌此人,背信弃义,唯利是图,公主岂能下降如此可鄙之人?”
固崇生恐不够乱,假惺惺地劝解徐度仙道:“此事太后做主,殿下已经首肯,陛下亦觉很好。你又何必妄作小人?”
徐度仙难以置信,叫道:“太后,难不成真要将殿下下降温氏?温泌分明另有婚约在身啊!”
“相公不要再无事生非了。”太后对徐度仙的不识时务很不能理解,冷着脸道:“不过多年前亲戚戏言。冯家已经看中了别家的郎君,年前便要成礼了。”
“不可呀太后!”徐度仙大惊失色,见太后不应,忙转向皇帝,痛心疾首道:“清原公主背弃与戴氏的婚约改许范阳,河朔与河东必定要争斗不休。此二人在藩镇中最为势大,盖因互相牵制,未敢轻举妄动,国朝才得数十年安稳。一旦双方交战,不论是虎驱了狼,还是狼吞了虎,得胜那个,必定要将京都吞没,到时悔之晚矣呀!陛下!”
固崇哼笑一声,讥讽道:“相公为了戴氏,可谓尽心竭力。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徐度仙眼神猛然一凝,怒气冲冲地瞪向固崇:“狗奴,你安敢污蔑我?”
“并非阿翁污蔑你。”太后将御案上一纸信笺往前一推,“相公,你来辨一辨,这是否你寄去河西的信函。”
徐度仙惊疑不定,两手扶着地,晃晃悠悠爬起身,行至御案前伸着脖子一看,顿时愣住,这信正是那日他吩咐姚师望所书,打算要捎给徐采,被人原封不动地临摹了出来,里头将皇帝意欲对河朔用兵,罢黜戴申之事泄漏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