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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半生的老人永远地闭上了眼。

终死之人本该是无知无觉的,可他就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东山别院。

他还是那个穿着白衬衣和条纹背带裤的瘦小男孩,带着惶恐不安的心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外。

房门轻轻敞开,清婉的琵琶小调徐徐传出,和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暖香。

男孩推门而入,贵妃榻上抱着琵琶的窈窕女子应声看来,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笑着朝他招手。

“阿狗这个名字不好,以后你就叫远山吧。”

她没有失约,他等到了。

十九年后,晴日当空的炎夏,东山别院来了一位客人。

彼时,别院里只有江蕴华和曾孙江明淮在住。客人造访时,江蕴华正倚靠在贵妃榻上听曾孙一字一句缓缓地读诗。

是一本已经翻烂了的诗集,也是当年江蕴华趴在江远山怀里,听那个人念过的诗——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客人在这个时候被佣人引进门。

当江蕴华看到客人的容貌时,先是一刻的怔愣茫然,然后,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曾孙江明淮遇此刻同样的怔然。

那个夜晚,在东山别院的书房里,满头华发的老人伏在江渺肩头,哭得像个孩子。

嘴里不住喃喃地喊着“姑姑”。

她终于等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