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上氤氲的水汽渐渐散去,照出一张过分苍白柔弱的脸。
心不在焉地吹干长发,想到明天要跟阿约一起去拜访她的父母,云畔还是决定稍微捯饬一下自己,于是敷了张面膜。
出去的时候,阿约刚好出门,说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宵夜。
躺在床上专心致志地敷面膜,云畔快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方妙瑜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国。
两人聊了一阵子,她脸上的面膜也差不多干透了,方妙瑜仍然认为非洲这个地方贫穷又落后,不值得专门飞过来旅行。
不过聊到最后,她还是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去非洲玩,这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千万记得做好防护啊,别被什么毒虫毒蛇咬了,玩完了就赶紧回来,那边的医疗条件很落后的,连小感冒都能死人。”
挂了电话,云畔坐在床边发呆,良久,忽而想起什么,又从包里拿出那个红色笔记本,摊开放在膝盖上。
借着床头灯,她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翻,许久,终于在某一页泛黄的纸张内侧,看到一行潦草字迹——
「再见周唯璨一面。」
这句话是她在迄今为止最绝望难捱的一个夜晚写上去的。
应该是一个雨夜,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马路上,浑身湿透,哭肿了眼睛。
周唯璨的电话就在那一刻打来。
那是分开整整六年的时间里,他们唯一一次联系。
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云畔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在后面打勾,同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至此,这个笔记本上记载的所有愿望,全部完成了。
她曾以为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天。
她合上笔记本,走向浴室。
房间里一片死寂,透过那面半身镜,她恍惚间看到自己的肩胛骨上撕裂出了一对血淋淋的翅膀,也看到自己终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轻盈的、自由的鸟,可以无拘无束地飞去任何地方。
慢吞吞地打开化妆包,云畔从里面翻出一把小巧的,锋利的修眉刀,取下保护套,右手握着那把修眉刀,慢慢地靠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动脉。
这一刻她出乎意料地平静,除了解脱,没有任何感觉。
活着实在太难,死最简单。
就在那把修眉刀割破皮肤表层的瞬间——
门外响起“滴滴”的机械声,阿约刷了房卡进来,笑着问:“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没洗完?”
脚步声愈来愈近,在她伸手推开浴室门的那一刻,云畔如梦初醒般放下修眉刀,将自己渗血的手腕不着痕迹地藏在身后。
“洗完啦?那就出来吃东西,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阿约看着她已经吹干的长发,没有多想,催她出来。
用化妆棉把手腕处的伤口胡乱裹好,她换了身长袖睡衣,拉下袖口。
出去的时候,茶几上已经被各类食物塞得满满当当,有当地特色的街头小吃,还有一盘水果三明治。
她们坐在一起吃宵夜,聊着明天的行程。
云畔心不在焉地听阿约说话,时不时回应几句,心里却想,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她不应该死在这里,会给阿约添麻烦。
身体无意识地重复着咀嚼吞咽食物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也没尝出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