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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台湾民众中,此案却形成两个极端,一方认为古先荣为汉奸,该杀,而另一方则认为古先荣无罪,原因非常简单,当时根据国际法台湾已经割让与日本,作为台湾人的古先荣与日本人合作何罪之有,而一些台湾家族出于为维护自身利益的目的,也纷纷呼吁中央应从轻处理。

“二十八年前,古先荣先生能以前瞻眼光洞悉台湾必须脱离中国之黑暗统治,否则永无翻身之日,毅然选择与日本人合作……”

“……北部地区秩序得以早复,居民减于虐杀滋扰之苦,此行之力不为虚也。不仅如此,古先荣后来又跑去嘉义……日军南路以北白川宫为主帅,抵嘉义居民闭城不纳,围数日不解。日军扬言轰城,先生闻讯驰往,请撤南门兵愿代为疏解,终亦免于屠掠之惨……顾后世或疑先生此行乃不免为日军减免抗力者,实则处当时之情势,先生乃系以急难救人之心,图免毁屋取子之痛,既保土之愿无力可回天,斯保民之诚,宁复嫌于屈己,居者行者互有其责,守经达权互通其义,固未可执一而论也。”

种种辩解在古家的钞票以及台湾士绅对“清洗运动”可能扩大化的担忧下,纷纷出现在《台湾民报》、《台湾新报》等台湾报纸上,甚至在开庭前,发生数万人至第三集团军司令部以及台湾光复善后公署请愿的活动,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请示中央后,公署不得不下令台湾进入全面戒严,以防止日谍乘机发难。

“……甲午战后,劣清战败割让台湾,日军未抵台湾,被告古先荣率领士绅商贾李春生、向其祥、吴文秀、李秉钧、吴联之等人迎接日军进入台北城,当时民政局长水野遵予以接见,此为被告卖国初始。随后其随日军南下,为日军引路、说服抗日武装,协助镇压抗日武装……在这里我请求法官大人验证数量惊人的证据,一系列证据足以说明,在过去二十八年之中,被告一直以卖国、出卖民族同胞为代价,谋取日人信任并获得自身经济利益……这些罪行不仅仅是个人罪行,是对整个民族、国家的犯罪,事实上在过去二十八年之中,被告所犯下的叛国罪行,对同胞和国家造成的伤害远超过世人想象……”

检察官王文深提起公诉。特别军事法庭与普通法庭不同,未引入陪审员制度,之所以如此,是考虑到根据陪审员挑选原则,陪审员需在审判地挑选,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影响法律的公正。检察官的公诉状让站在被告席上的古先荣面如白纸,豆大汗珠顺额头滑落,喃喃念叨。

“法官大人,在您的台上铭刻‘既便天塌,也要讨还公道’,古先荣先生的命运系于您手,我想如果曾接受日本殖民政府奖赏和接受公职就被视为叛国罪,恐怕会有数十万台湾人犯下叛国罪!”古先荣的辩护律师李玉堂,毕业于东京帝国法律系,被视为台湾最优秀的辩护律师。李玉堂企图把此案尽可能扩大化,迫使法官无法忽视民意,毕竟台湾曾有十余万人接受公职和奖赏,只有将案件扩大化,才可能救委托人一命。

“甲午之役,清廷割弃台湾……志士谋独立……连战皆北,唐景松携印潜乘德商轮内渡,民益乱无主,溃兵四出,土匪乘发,哭声满巷。当地绅商集议弹压,既无力可制,拟赴日军求镇抚,亦无敢往者。先生适事北来,得与其议,见事急乃告奋勇赴基隆请谒日帅。登舰日军临之以威,挺然无惧色。日帅桦山知不可侮以宾礼见,因得述来意以安民为请……”

“四天后,日军顺利进入台北,因此事曾被骂为‘汉奸’。然,事出有因,以当时台湾情况,部分义勇军在台北城内奸淫掳掠,加之日本人依照国际法取得台湾,因此古先荣等人开城迎日军让当时台北人如同脱离‘人间炼狱’,合乎道德,若因此事而称其为汉奸,对当年台北人太冷血……民众只知古先荣先生与日人合作,却不知二十八年间,古先荣先生一直小心翼翼与日本占领军委以虚蛇,免落身死族灭之境,众人皆知日人残暴,先生合作也是屈于压力而为之。”

李玉堂的话使法庭一片哗然,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将卖国行径诡辩为“合乎道德”、“解民倒悬”,按其辩解古先荣不仅不是汉奸,反而民之救星。李玉堂的辩解让王文深大汗,律师为了钱什么都会做,他应该庆幸在台湾,如果在大陆,替犯有叛国罪的被告辩护大都会收到死亡威胁。李玉堂有个日本名字,加腾六郎,假日本鬼子,要不是……

“法官大人,既然李大律师旧事重提,我再一次提醒各位注意,在被告迎接日军四天后,日军顺利进入台北城。同年8月,古先荣随北白川宫能久亲王率领近卫师团南进,协助镇压抗日武装,以台湾绅士名义,跟民政局长水野遵到东京,受警界人士接见,日方赐予叙勋六等、授单光旭日章,蒙受破格光荣。次年,古先荣被任命为台北保良局局长,取得盐和樟脑等专卖经济特权,奠定古家富裕的经济基础。获此经济特权,在于其卖国于先,以卖国之径而获经济特权……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日本海军获知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将绕道航行通过台湾海峡。当时古先荣奋勇挺身率领戎克船,参加鹅銮鼻和菲律宾间、台湾和福建之间海峡侦察队活动……古先荣在台中公会堂演讲“时事谈”,提到:台湾今日之设施,非常发达。假使二十年前,哪有公会堂,哪有此整然的台中市?由天理而言,今日大陆各省不但民不得安,而官亦不得安稳,所以凡事不可错辨为第一。今日二十五年整顿如此江山,比较大陆,共和至今九年还不息兵乱,这样事由,良心可以忘记吗?

在这里我想反问一句,可为日本帝国之胜利奋勇当先侦察,并在过去二十八年中一直坚定不移站在日本殖民统治者一边,支持日本占领者压制台湾人民之徒,可被视为被迫与占领者合作的国民吗?如果心存的一丝华人之意,又何谈鼓吹殖民统治之言,台北艋舺的酒场间传唱的小调都说:日本上山兵五万,看见姓古行头前,欢头喜面到台北,不管阮娘旧亲情……”

“反对!”李玉堂打断王文深。

整整一上午,法庭辩论如火如荼,检辩双方针锋相对,临近下午2点,双方做出结案陈词,主审法官落下木锤,“辩论终结,定于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时再次审理,被告古先荣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