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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安战事轻而易举的结束,让所有南闽世家看到,摆脱江宁的控制已是不可能,也让丁氏、李氏、何氏有赌中一局的欣喜。

天下一统趋势无法更改,与其让旧族复辟成功、异族铁蹄蹂躏中原,徐汝愚君临天下却是较好的选择。江宁势力相对南平、呼兰为弱,但是能在数年之间,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却是亘古未有。

江宁政通人和,有人归结为徐汝愚将政务一统交给政事堂打理,而在纯军事机构司马衙与纯政务机构政事堂之间加设长史府加以缓冲,缓解频繁的军事行动对江宁政局的冲击。或许设置三府意在相互牵制,避免权力过于集中的弊端,但是也利于各司其职,将徐汝愚不谙熟的政务统交给政事堂署理,不能不说是一种极高明的技巧。现今境内各处传言,江宁将设置议政堂,真正推行“与世家共政”之制,稍有学识者便能知晓江宁此举是为了缓解在集权过程之中与世家之间的矛盾。

江宁欲与群雄争天下,惟有集中各方面的人力、物力,集权于江宁的过程却与旧有的分散性的世家宗族体制相矛盾。在旧有的世家宗族体制之下,不仅军事力量分别由诸世家控制,田赋税收、人事任免等诸多权利都由地方上的世家把持,内廷只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

“与世家共政”,只是欲将一个“分散性”的世家宗族体系变更为“集中性”的世家宗族大体系。

在某些人眼中,对议政堂的关注程度要远远高过正打得热火朝天的历阳战事。

永嘉至翠狮这一段驰道近八百里长,六座县邑设在驰道上,以这六座县邑为节点,又有数道驿道通往纵深腹地,与别处县邑、集镇相通连。驰道可六马并驱,黄土夯基,烈日之下,骏马急驰,所能扬起的灰尘也极为有限,驰道每隔着二十里设一驿站,驿站内驿甲一人,卒十人;相隔五十里至八十里,若无县邑,则设一处驿所,驻卫戍军一哨,哨尉兼领驿丞职。

驿站与驿所成了县邑之外,东阳、永嘉境内最早的集居点。

最初修筑驰道之时,勘定完路线,便以驿所、驿站所在的地点为役民的集散地。顾铭琛修筑役民集散地屋舍之时,便要求按照集镇的要求修筑道路与屋舍,二十里一处集镇未免太密集了一些,但是想到日后商道的繁华,或许仍有不足。

青枫峡曲折近百里,由三条峡谷前后相连而成,翠狮位于青枫峡之始端,青枫位于青枫峡之出口。两边峭陡的山壁将头顶湛蓝的天空挤成一线,每日烈日能照到谷底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在炎炎七月,青枫峡中却十分阴凉。出青枫城向里行五十里,是一处豁然开朗的大山口,右侧依然峭壁林立,左边的峭壁却像突然消失似的,一道缓坡直向下延伸三四里不止。隔着一涧清泉,一座奇峰突兀而起,将视野挡住。

晚间夕阳余辉从孤峰那里向山口照来,红彤彤有如朱染,坡下的清冽涧水落石如琴声,青枫峡通道开通将有两年时间,往回其间的人有迫于生计的商旅,也有从清江赴任南闽的官宦或从南闽北上的儒生,这一处奇景断不会错过。

青枫与翠狮之间最大的驿所便设在山口外的缓坡上。

青枫峡路途崎岖些,大半人出青枫县城往翠狮去,或出翠狮城往青枫去都要在这处名西岩的集镇里住上一宿。

西岩镇有如小城,除了驻有一哨兵弁的驿所之外,客栈、酒楼、食店提供食宿,车行提供车马,货栈、民舍、各式物品铺子都集在靠近峡道的缓坡上。在涧水西崖,耸立一座二层青砖挑檐小楼,南北的楼檐上各挑挂一盏蒙红、绿纱的灯笼,却是一所妓寨。

风灯裹蒙红纱以示楼中女子以肉体娱人,裹蒙绿纱则是表明有行游艺人停驻楼内。艺人行艺天涯,挑绿灯以示身份,停在酒楼之中,饮酒之人可以奉上薄金便可邀之献艺,不过艺人自恃身份,极少愿在妓寨中献艺的;妓寨自请的琴师乐人则不能悬挂蒙绿灯的风灯。

徐汝愚入主江宁,因为幼黎的关系,更无人敢将红纱灯与绿纱灯混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