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溅泪笑道:“你就演了出英雄救美是不是?然后你们就来了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不是?”牧野郎心脸上露出甜蜜之意,却又叹了口气道:“后来我才知道她叫柳轻絮,本是良家女子,却被强人所抢,卖到了春意楼。她本宁死不从,但这帮强人把她爹爹也带来了,强逼着她卖身。由于她色艺双绝,春意楼舍不得叫她随意接客,只让她先在外露脸,却定在本月十五之夜出卖她的初夜。我想为她赎身,可那鸨母当真可恶,借机勒索,说少了一万两银子休想。我不过是个天涯飘零的浪子,哪来那么多银子?”

花溅泪道:“以你武功之高,要强行带走她也非难事。”牧野郎心道:“春意楼不是普通行院人家,乃是苏州总兵在幕后经管,而苏州总兵是当今朝廷第一权臣、淮安王之心腹。如果强行闯入院中抢人,势必和官府为敌。我是异域浪子,不想得罪官府。若官府找个借口在全国通缉我二人,我们难以立足。所以我就想趁她外出之机带她走。没想到却碰上了谢谨蜂。他武功很高,我和他交手数百回合都未能分出胜负。轻絮丝毫不会武功,我没有办法击退谢谨蜂带走她。”

花溅泪道:“谢谨蜂何时下贴邀你入会?”牧野郎心道:“大约一月之前。”花溅泪道:“想必是你一在江湖中露面,就引起了聚雄会的注意。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网罗武林高手,壮大实力。你武功如此之高,他们岂有不留心之理?你拒绝他以后,他就一直派人跟踪你,想找到你的弱点,好逼你归顺。”

牧野郎心道:“我对武林中事不感兴趣,我不想和任何门派任何组织有瓜葛。我来中原,是想完成我一位长辈的遗愿。待遗愿了结,我就想和轻絮找个地方隐居,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没想到——还好,刚才谢谨蜂已答应我不再插手此事,我这就去守在春意楼外,只要她一出门,我立刻蒙了面抢了她就走。”

花溅泪道:“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谢谨蜂的话不一定靠得住。而且聚雄会和淮安王早有勾结。谢谨蜂如果不方便出面的话,也可通过淮安王给你设置许多障碍。”牧野郎心惊道:“那可如何是好?”花溅泪道:“牧野大哥不必忧心,我已答应了柳叶儿要帮她救她姐姐。此离八月十五还有几天时间,你且先回去守在春意楼外,暗中保护柳轻絮,明晚二更你到此地来,我和我师兄把柳叶儿带来,好好商议商议。”

第十章 前尘旧事

两人计议已定,方才分手别去。花溅泪想起自己出来已有大半个时辰,月几明和萧雨飞他们必然挂念,飞也似的朝回奔去。一踏进月府,忽见前面右侧月几圆府上飞身跃进一条人影。她一闪身,隐在花丛之后,却见那人正是欧阳绿珠。

“方才师姑随我一同追敌,不料半途失了踪迹,她这会儿从月几圆府上过来,显见刚才她是去月二叔府上去了,她究竟干什么去了?莫不是遇上了月姊姊?还是她有意到月二叔府上去打探风声?”一想到月丽人,心下不由发虚。轻轻尾随在欧阳绿珠身后。欧阳绿珠进了佛阁,她就隐在门外偷听。

只听月老夫人道:“绿珠,这么长时间你才回,人呢?”欧阳绿珠道:“那夜行人轻功极高,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逃了,孩儿追了好一阵也没追上。”月老夫人道:“哦?那就算了,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花溅泪疑心又起,师姑分明没去追那夜行人,而是去了月师叔府上,她为何要撒谎?月老夫人何等精明,必定也生了疑心,却为何又故作不知?

月几明道:“绿珠,你没瞧见秋儿么?”欧阳绿珠道:“我们追散了,秋儿轻功之高已远胜于我。”萧雨飞忍不住道:“这么晚了,她一个人缺乏经验,她出去这么久了,别遇上什么危险,我去看看。”花溅泪心中一惊,没想到萧雨飞也在里面。那月老夫人定是什么都知道了。那她究竟同意退婚没有?她会是怎样一种态度?心下紧张,竟不敢进去。

月老夫人道:“萧公子,你对你师妹倒真是关心得紧哪!”萧雨飞面上一红,却不否认,道:“晚辈告退。”花溅泪无可奈何,只得推门道:“不用找了,我已回来了。”低头走过去,在月老夫人面前盈盈拜倒:“晚辈给老夫人请安。”

月老夫人不知怎的,竟浑身一颤,双手扶起花溅泪:“好孩子,快起来,坐这边来,让老身好好看看你。”语声中竟夹着一丝颤抖。她不知何意,只得顺坐地坐下。只见月老夫人的眼光隔着面纱停留在她脸上,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指尖微微发颤。她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这样温存、慈爱地待过她。月几明转过身去,目中已有泪光。他知道月老夫人为何会如此,只因花溅泪也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女啊!如果月老夫人顾念骨肉之情,萧雨飞退亲之事就有了指望。

月老夫人仔细端详了花溅泪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萧雨飞。他眼中满含求恳之意,而花溅泪满面羞惭,惶恐得不敢抬起头来。她眼中顿时露出怜爱之意。佛阁中一片沉寂,谁都没有说话。月老夫人忽然向萧雨飞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到自己身边来。他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月老夫人会做何决定。

月老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只缓缓拉起了花溅泪的一只手,又拉起了萧雨飞的一只手,慢慢地、慢慢地将二人的手叠放在了一起。月几明神情一震,心中的石头已落地,未料这件原以为难于上青天的事竟会如此顺利。

月老夫人眼神复杂已极,缓缓道:“从今后,月家和萧家的亲事再也休题。待明日,我便亲自去对圆儿说。”萧雨飞欣喜若狂,只觉从知晓花溅泪身患隐疾以来,从未有今日之乐。心中暗道这真是上天给他二人最大的补偿。两人跪在一起,给月老夫人叩了三个头。月老夫人涩声道:“你们不必谢我——其实,你们的痛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欠你们的已太多,今天不过是给你们一点点的偿还罢了。”

萧雨飞不知她此言何意,心道自己和月丽人的亲事是父亲和月几圆订下的,怎会和月老夫人有关系,莫非当年月几圆向父亲提亲,出于她的意思?他在一旁胡思乱想,花溅泪也暗自揣测,只有月几明和欧阳绿珠明白月老夫人话中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