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眸阻止了陆上水军的奔袭,凄惨无情的杀伐令敌人大骇,顿时有不少军士四处溃逃,没了拼命的念头。神武大营郦家军受到的攻势为之一缓,迅速重整队形,慢慢围拢过来,把残余的燕家军逼进火海。
在城头观战的郦逊之只看见片片火光,汹涌地吞没黑色的人流。自然之力在此刻比任何武力都残暴,如果说刀口下尚可余生,那滔天火舌席卷之处,真是没人能幸免。郦逊之闭上眼,千万种声音冲击他的耳膜。那一瞬间,地狱般漫长无尽,他的心在燃烧,在摇动,被这一切挤压得要爆裂。
郦逊之不忍听不忍看,却必须坚定地指挥军士挥舞令旗,掌控全局,为郦家军呐喊。这就是战场,时刻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但也孕育着胜利的希望。
郦家军内外联手,岸上火烧连营,河上舰雷夹攻,在这场争斗中显得游刃有余。仅仅一枝香的工夫,胜局已定。但燕家军见势不妙,垂死挣扎颇有几分战力,尤其是云骑军,没有与豹卫军、精骑军硬拼,而是游走突围。残余的水军则凶狠地放了些水炮,可惜尖刀船在河中掉转极为灵活,并未有太大损伤。
此时燕家军水军士卒太少,仅靠了三千人马支撑船舰攻守,每船上的兵力仅够行驶及发射少量火器。水军指挥大将燕宁眼见属下稀稀落落,岸上的人被郦家军拦住,根本来不及救援,可一直与尖刀船这么周旋下去,只有被动挨打,不如往水门行去,借炮火之力攻打城门,纵然拼了鱼死网破,到底拉上一些陪死的。
于是燕宁指挥着水军船舰一律往水门冲去,那些被烧得残破的火船,更是摇摇欲坠地行在最前方。如果宁陵城内敢再出船只抵抗,这些火船就会把路封死,让它们来得去不得。
可惜郦逊之早有准备,就怕水军不来。早在尖刀船出发之时,他已命令手下切断汴河水源,引水改流。此刻细水长流终于有了奇效,眼看水门就在前方,可燕家军的大船巨舰突然都搁浅了!
这一发现令燕宁几乎想要去死。那尖刀船却是轻便灵活,水位降低得恰到好处,它们穿梭在搁浅的舟舰中,捞些顺手便宜。水门城头上,箭矢投石如雨飞下,对了燕家军的船舰不断袭击。燕宁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终于命残余水军回撤,往南方逃之夭夭。
水军剩下的战力已不足一千人,全力逃亡之下,尖刀船一时不及阻拦。过多的残破船舰挡在河上,郦逊之不便派城内水军追击,索性放任燕家军船只逃走。
这一战,风氏三兄弟只有风铘在场上,其余两人都在城头与郦逊之观战。此时战局已定,众人都松了口气。忽然,风钰一眯眼,叫了起来:“燕夜辰带了云骑军向西突围!”郦逊之凝视远处:“燕陆离在西方,他想是逃去会合。”风铉皱眉道:“我领豹卫军去追,一定能追上!”
“不必。”郦逊之沉着地摇头,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那一抹黑线,“我军伤亡也很惨重,先抚恤伤者为上,保存战力,缓慢开进为宜。前面自有大军等着他。”
风铉醒悟,喃喃地道:“寿国公英麒麟……”
郦逊之微笑:“不但有他,屏叔的飞鸽军报说过,他与我父王已带领两淮联军西进,与英麒麟形成合围之势。我父王既已切断昭远大营与前线消息往来,就能断绝燕陆离的补给,他们逃不到哪里去,我们明日再慢慢追击。”
风铉顿时松懈下来,朝郦逊之一笑:“世子,我去睡一觉,出发时再叫我!”这两日累了太久,他跌跌撞撞地去了。郦逊之见他走了,一下坐倒在地,困倦地倚着城头墙脚,闭目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顾亭运走过来,郦逊之迷迷糊糊睁开眼,正想起身,顾亭运摇了摇手。
“你且歇着。我吩咐他们炖了肉汤,今趟,你应该有胃口吃肉。”
郦逊之苦笑,连日来的血腥,让他没了食欲,此时被顾亭运一提,竟是饥肠辘辘,馋虫乱爬。他挣扎站起,道:“顾相,你也累了,不必招呼我,你先歇歇。”顾亭运扶住他,笑道:“我躲在城中,看你厮杀拼尽力气,哪能算得上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