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雪夜的经历,真比方大公子过去二十年的日子都要精彩得多,少年人初历江湖,不觉惊险只觉兴奋。他躺在床上,一会儿想到那潜伏雪下的用剑高手;一会儿想到神鬼莫测,却终未现身的月天子;一会儿又想到内力、掌法,声名均为当世一流的罗天堡堡主。只是思前想后,念头终又转回到那个一身清寒布衣,性子古怪的谢先生身上。

“这位谢先生武功实在出众,他究竟是什么人呢?”方玉平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翻个身,不知不觉睡着了。

落雪无声,暗沉沉压了一天一地。

第二日凌晨大雪方停,方玉平起身甚早,见窗外天色昏暗,几颗星子隐隐闪烁,雪光晶明,心怀大为舒畅。

他下得楼来,见谢苏依旧坐在昨夜位置,伸手烤着火。三四个伙计在他身后正忙着拾掇桌椅,排放热水热粥。炉里炭火融融,谢苏一张苍白面容微微泛出血色,不若昨夜那般憔悴。

方玉平兴高采烈地叫道:“谢先生,早啊!”

谢苏见得是他,点了点头。

方玉平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听楼梯声响,罗天堡与江南诸人一并下楼,为首一人穿一件深黛色天水锦长衣,腰间青玉为饰,颇具威仪,正是介花弧。

方玉平见父亲也在其中,便迎上去说话。谢苏却未起身,只收回了手,端正坐在窗下阴影里。

众人简单用了早饭,便即出发。这些人中,只谢苏没有坐骑,他甫一出门,便有罗天堡一名侍卫为他牵过一匹马来。方玉平走在他身边,心想谢先生性子倨傲,若是拒绝,便把自己的马让给他。

这匹马原也是介花弧坐骑之一,生得十分高大,毛色漆黑,目光炯炯有神,神俊非常。只是性子骠悍暴烈,寻常人难以接近。谢苏抬头看它一眼,眼中也现出赞赏神色。

他走到那黑马面前,那马见是生人,不住打着响鼻,前蹄刨雪,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谢苏也不在意,左手一按马身,轻飘飘落在鞍上,毫无声息。

那黑马也无防备,霎时一声嘶叫,便要发作,谢苏却抢先一步,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扬起左手,一鞭子又快又狠,当即挥下;同时右手用力一勒缰绳,不容得那黑马前进一步。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漂亮之极。谢苏那一马鞭恰是抽在那黑马要害之处,那黑马一声嘶叫叫到一半,硬生生被卡在喉咙里,再动弹不得。

介花弧手下尽有骑术高超之人,见得谢苏适才举动,不由齐齐叫了一声“好”!

介花弧骑在为首一匹高大白马上,听得后面声音,回首看了一眼,面上带了一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