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为解廖孤石尴尬,错开接前面的话题说道:“我听说过庄子死了老婆,却敲盆唱歌的故事,不想他还说过道在屎溺这么有意思的话,那么什么又是道呢?”荆零雨道:“道可道,非常道,妙之又妙,玄之又玄……”廖孤石道:“你的念法有误,应该念作:道,可道,非常道才是。意思是道这一事物,可以说出来讲明白,但是又不是用一般的表达方式来讲。”荆零雨道:“那用什么表达方式来讲?”廖孤石痴愣半晌,说道:“这个便难说了,就像我们习武之人,便可从对方的招式中感觉到对方的内心,了解对方的性格,心情,很微妙,意会的双方,就像心有灵犀。”
荆零雨问道:“那你从苍大哥招式中看出他有伤心事便是意会到的了,苍大哥,那你从我哥哥的剑法中意会到了什么?”苍水澜略一沉吟,道:“廖兄弟剑法中所蕴者,乃是一股冷冽刚气,执著倔强,又显得过于孤清。我记得他小的时候,在盟中时就常自己一人单独玩耍,虽也有时和众多玩伴一起,却合而不群,就算是站在许多许多人里,仍是显得孤零零的。事隔多年,这股劲仍在剑里带着。”荆零雨笑道:“一半对,一半错,我哥哥比较孤僻倒是有的,不过他用的可是莺怨毒,它若可称是世上第二软的剑,便再没有一把剑可称第一,软剑使出来又怎会有刚气?”
常思豪道:“不对不对,在我看来,廖公子的剑使出来的确刚猛至极,极有威象,这是柔中之刚,却比纯刚之气还要强上几分。”苍水澜微笑:“常兄弟真是武道方家,事实确实如此,老子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所谓大刚易折,完全纯粹的刚其实威力并不巨大,坚硬如水,方能无坚不摧。另外,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极刚亦要隐在极柔之中,互为表理,相济相合,方为剑道上乘。”
廖孤石和常思豪听他说这番剑道至理,各自若有所思。荆零雨扁起嘴来:“我问你有没有从剑中意会到我哥哥的内心,你们说着说着,却又说到什么剑道上去了,真是执著痴迷,不可救药。”常思豪笑道:“我明白了,你其实是想问,苍大哥有没有在比剑之时感觉到你哥哥是小偷。”苍水澜摇了摇头:“剑乃心之镜,绝难作伪,廖兄弟,我相信《修剑堂笔录》非你所盗,想必是另有其人,趁乱得手。”
荆零雨嗯了一声:“这便是了,那申二哥又是谁杀的?哥哥,那日我被小黑哥带走,你可和申二哥打起来了么?”廖孤石皱眉道:“我与申二哥交手,为让他知难而退,倒也伤了他身上几处地方,不过是皮肉之伤。他与我且战且走,向你们去的方向追出去很远,后来我见他死缠不休,便点了他穴道。”苍水澜问:“点的哪几处穴?”廖孤石道:“云门、中府、髀关。用二分力。”
苍水澜面有疑色:“这三道穴只不过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且一个时辰左右便能解开,当不致伤他性命,这么说来,杀申远期的也另有其人?”
第七章 阳关三叠
常思豪道:“廖公子,既然申远期非你所杀,《修剑堂笔录》也非你所盗,那么再这样杀戮下去,误会只能越来越深,你为什么不到百剑盟中去将这些事解释清楚?”廖孤石冷冷一哂:“人们只相信他们喜欢相信的一切。廖某何须解释?我把你们两位当做朋友,这才明言,否则换作旁人,廖某岂会多说半字!”
常思豪心中不悦,寻思这人也真冷硬之极,仿佛老子能听你说话,还要蒙你瞧得起才行。苍水澜道:“廖兄弟既然当我们是朋友,那苍某自是万分荣幸,然而公子交友极慎,苍某也非不择之人,请问公子弑母之事,盟中传得风风雨雨,不知是真是假?”他说这番话时语态凝沉,已是质问的声口。
廖孤石面上煞气忽现,一顿之下,脱口说道:“不错!凌琬怡这贱人是我杀的!”
苍水澜深吸了一口气。
荆零雨眼神僵直,不敢相信:“哥哥,你真的杀了姑姑?”常思豪脸上早已变色,心想:“再如何也不能管自己的母亲叫贱人,再说母亲生你养你一场,便算有什么不好,作儿子的又怎能杀她?”荆零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可能,哥哥怎么会杀姑姑?哥哥不会的!”
苍水澜的目光深深望进廖孤石的眸子里,心中已知这是不改的事实,缓道:“兄弟事母至孝,百剑盟中,向来尽人皆知,其中定有非常之事,不知是何原因,以致兄弟犯此大逆?”
廖孤石面上阴晴不定,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此事廖某不想多说,人是我杀的,谁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好了!”
苍水澜正色道:“弑母之事,非同小可,苍某由剑知心,料公子必有隐衷,然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杀死自己的母亲,未免大大过分。”常思豪冷冷道:“便算对方不是你的母亲,只是个普通女子,对她动剑亦是不该,您这位朋友,在下是交不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