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不答,又过了许久,他说:“曾经有个朋友,很会吹叶,吹得很好。”
“哦?”
“嗯。”
白红袂把玩了那桃花瓣半晌,反指扣着被他丢到一边的古筝,一弦一声,抬头望天,曼声唱道:“怪新年、倚楼看镜,清狂浑不如旧。暮云千里伤心处,那更乱蝉疏柳。凝望久,怆故国,百年陵阙谁回首……”唱到一半,突然“叮”的一声划断筝弦,笑道,“世事一场乱麻,人生不堪回首,不唱了。”
上玄静静地坐在一边听,只听他说“不唱了”,慢慢地道:“怪新年、倚楼看镜,清狂浑不如旧。暮云千里伤心处,那更乱蝉疏柳。凝望久,怆故国,百年陵阙谁回首?功名大谬,叹采药名山,读书精舍,此计几时就?封侯事,久矣输人妙手……”他停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地道,“沧州聊作渔叟。高冠长剑浑闲物,世上切身唯酒。千载后,君试看,拔山扛鼎皆乌有,英雄骨朽……”他很少说话,此时突然说了下去,“曾有个人,很善弹琴,曾有个朋友,很会吹叶,如今、如今……”
“如今如何?”白红袂悠悠地问。
“如今……”上玄沉默。
上玄盘膝而坐,白红袂靠树而倚,又寂静了一会儿,听上玄开口说:“我曾有个妻子,不过她离开了我。”他不知为何提起往事,也许是耳听乐曲,眼看桃花,遇见一个没有脸的过客,不知不觉,便说了出来。
白红袂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哦?”
“她的兄长,逼死了我爹。”上玄慢慢地说,“我要报仇,她说我会后悔。”
“那你后悔了吗?”白红袂睁开眼睛笑。
“后悔了。”上玄答。
“但你再也找不到她。”白红袂笑。
上玄默然:“总有一天,会遇见的。”
“哦?我希望你们会遇见。”白红袂悠悠地说,指间那瓣桃花已经开始凋零,他张嘴咬住那粉色的花瓣,突然将它吃了下去。
而上玄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天色,抖了抖破旧的衣袖,就如他方才信步而来一般缓步而去,步履之间,仍旧舒缓徐和,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