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听见这句话后,上玄突然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仿佛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有许多事自心底翻涌而上,似乎有千百件琐碎的小事都做错了,而他却不记得究竟做错了什么。
聿修的这句话,让他有一种……仿佛自己并不成熟的感觉。
雪玉碧桃是一种奇花。
此花只有武林千卉坊方有,碧桃年年春天盛放,虽然美艳,却是俗花,而雪玉碧桃一树只得一朵,开花之后大半年都不会凋谢,千层花瓣百点蕊心,雪白通透十分无瑕可爱,更有解毒之效。此花绝代之姿,千卉坊主珍若性命,轻易不肯示人,更不必说相赠。千卉坊虽说养育数万本花木,有百花同开之园,这雪玉碧桃也不过四十株而已,花开之时大如碗口,如冰雪雕琢白玉铸就,然其清新水灵之处又岂是冰雪白玉所能比拟?江湖中人人皆知千卉坊主一生唯爱雪玉碧桃,从未有人想过会从他手中获得一枝半朵“雪玉碧桃”,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但今日千卉坊中一片狼藉,花木凋残,屋宇倒塌,过往花团锦簇的小径回廊之中鲜血处处,每行一步几乎都可见千卉坊中弟子的尸身。蜿蜒的鲜血自房屋、花廊、林木等处缓缓流出,最终流入千卉坊花潭之中,那清澈安详的水面上晕开浓重的一层血色,血水上盛开的白莲仍旧幽雅脱俗,观之令人毛骨悚然。
四月五日夜里,江湖千卉坊为人血洗,满门五十五人,全悉死于一夜之间,花园中花木凋残,枝头三十九朵“雪玉碧桃”不翼而飞。凶手所施展的武功近于阳热之力,杀人之后千卉坊燃起大火,烧塌了大部分房子。
凶手并未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掌力引起大火,此类武功,让人不得不想到“衮雪”,如此杀人,亦让人不得不想到“胡笳十三”之死。第二日清晨,江南丰打开后华院大门,却见锁链委地,上玄不翼而飞,千卉坊就在江南山庄东南,以上玄脚力,不过一个时辰便到,即使他已在江南山庄多日,也不能证明他和千卉坊灭门一事无关。
“江湖风波迭起,想千卉坊主一生爱花,从未与人结怨,却落得如此下场……”江南丰叹息一声,“此事若不能查清,势必大伤武林正气。”
“密县桃林一事早已令人惶惶不安,千卉坊被灭门实在火上浇油。”江南丰身边一位白衣老者道,“无论赵上玄是不是真凶,我等都该放言凶手已经被擒获。若赵上玄就是凶手,那自是最好,即使他不是真凶,我等将他推出,一则可抚平江湖中兴起的低迷之气,安抚受害之人;二则我们暗中查找真凶,也可起到声东击西之效。”这名老者复姓诸葛,名智,乃是施棋阁军师,一向以足智多谋闻名江湖。
“但他若不是凶手,如此做法,岂非辱人名誉,置他人生死于不顾?不是正道中人所为。”江南丰皱眉。
“江大侠所言,难道已确认他不是凶手?”诸葛智羽扇微摇,“‘胡笳十八拍’惨死,千卉坊灭门,杀人凶手如此武功,除了‘衮雪’,何人能当?何况昨夜他脱困而去,千卉坊即被灭门,为何他前日大前日人在后华院,千卉坊无事,而他一脱困,千卉坊就遭血洗?江大侠难道你没有想过其中关联?”
“但是他若脱困,为何不血洗江南山庄,却要血洗千卉坊?”江南丰眉头紧皱,“于理不合啊!”
“嘿嘿,江南山庄有‘白发’、‘天眼’坐镇,即使‘白发’伤重,‘天眼’仍不可小觑,他身中剧毒,如何敢轻易在江南山庄动手?千卉坊离此不远,且‘雪玉碧桃’是‘桃花蝴蝶’解药之一,他定是前去抢药,千卉坊主不肯,于是血洗千卉坊。”诸葛智冷笑。
江南丰微微一震:“解药之一?那‘桃花蝴蝶’竟然有解?”
“世人皆以为‘桃花蝴蝶’无解,却不知‘雪玉碧桃’、‘何氏蜜’、‘桃花蝴蝶’三味调在一起,毒性减弱,若寻一活物,以毒养血,再饮下毒血,就可解毒。”诸葛智道,“凶手既然抢夺‘雪玉碧桃’,若不是上玄,难道还有别人身中此毒,需要解药?何况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一夜之间血洗千卉坊,连杀五十余人,无人能逃?”
江南丰为之语塞,长叹一声:“此人似乎和‘白发’有所牵连……”
“就算他和‘白发’有旧,他毕竟不是‘白发’,你莫忘了‘白发’被他重伤,至今垂危!”诸葛智道,“姑息此人,难道你不怕他向‘白发’再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