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午九点还有一刻钟时,船舷下的船员吹响了悠长的哨声,两扇铁栅栏门被推开,人群涌了进去,长龙缓缓移动,乘客皆高举着船票,逐个登船。
许稚芙和江楼月大概排在中间,秦水凝紧张地看着,谢婉君却低头盯着怀表,仅用余光注意登船的进度。
八点四十六分,八点四十七分,八点四十八分,八点四十九分,八点五十分……
秦水凝忽然抓上谢婉君的手臂:“婉君,你看!”
谢婉君抬头,以一辆洋车为首,车后跟着足有上百个穿拷绸短打的弘社打手,直接闯进渡口。当车门打开时,她寄希望于下来的是韩寿亭的义子韩听竺,这样她还能凭借那点儿微薄的私交上前攀谈,来为许江二人拖延时间。
可下来的并非韩听竺,而是韩寿亭的另一个“左膀”,她说不上话。
事已成定局,谢婉君拉着秦水凝就要走:“别看了,该走了。”
秦水凝不解,仍抱着一丝侥幸:“婉君?她们俩马上要登船了……”
“我该说你什么好,距离开船还有十分钟,足够他们上船把人带下来了。”
“稚芙他兄长没来,未必就是抓她们……”
“你信不信?不出三分钟,许家的车子必到。”
一切都被她言中,许世蕖很快赶来,上百的打手在登船的队伍中将许稚芙和江楼月找到,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两人仍在挣扎,还是被精壮的打手押到了许世蕖面前,许世蕖提起右手,似是想打许稚芙,到底没舍得下手,不知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他身后的荣伯大步上前,狠狠给了江楼月一个巴掌,江楼月被打得歪了脑袋,甚至向后趔趄了两步……
秦水凝也不忍心看了,别过头,神情哀伤,谢婉君面色十分从容,仿佛木然地接纳着一切的磋磨。
她正是太清楚了,在这个腌臜的世道,人命本就贱得不值一文,女人的命则更是如同蝼蚁。许世蕖再嫌恶韩寿亭又如何?到了这种事上,照样还是要请韩寿亭出手,日后再还韩寿亭人情,一来二去,过不了三五载,两家便成世交,关系就是这么联结上的。
她毅然拉着秦水凝步下楼梯,匆匆离开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