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自己的女儿不愿平凡庸碌地过一生,想要努力做出些事情来,至少让史书笔墨记下她的名字。
这没什么,想做就做,他可以为这个女儿撑腰,让瑞初去做那些她想做的慈善和在他眼里几乎就是做善事的生意。
但他给予瑞初的自由是有限的,瑞初所能拥有的,只能是在他允许范围内的自由。
便如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瑞初婚后便会长留在京中,与总要出去办差的安儿不同,她会长久地陪伴在父母身侧,体贴孝顺,跟随他出巡,享尽作为皇帝爱女的荣光。
但敏若说“无论她走多远”。
时代、认知所限,康熙不会联想到别的事情上,但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走,也会让他有一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也没让他多激动、恼火。
他只是好奇,他以为敏若也会希望瑞初能够陪在他们身边。
过了半晌,敏若没等到他再开口,便轻声又道:“我也舍不得她,可她注定是拴不住的鸟,强把她困在笼中,反而会令她不欢喜。既然如此,何不放她自在呢?生儿育女一场,总要送他们飞得高些吧。”
“你倒是看得开。”康熙意味不明地道。
敏若道:“不是看不看得开,而是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过能把他们两个抓在手里一辈子不放开。我生养他们一场,他们奉我终老,便算扯平了,他们想做什么、想飞去哪,我何必干涉左右。”
康熙皱眉起身,“妇人之见。”
这在这个时代属于实打实的谬论,其实敏若也不认为生养孩子和养老送终是能够相互抵消的两件事,责任与感情是无法衡量出价值的。
但她对康熙又无法说给孩子自由,只能这样说。
见康熙果然不悦,敏若语气波澜不惊,“妾就是个妇人,此生所求只有生活平稳、儿女平安如愿,仅此而已。他们若能如愿,妾怎样都好。瑞初想要看千山万水,那妾只要知道她最终还会回来,便足够心安了。”
康熙头次发现,其实敏若比他还娇惯女儿。
他宠爱娇惯瑞初,是建立在他能庇佑瑞初一生平顺的基础上的,他一直觉得敏若在安儿和瑞初之间会偏疼安儿,无论敏若平日看起来有多么看重公主们,宫中女子从来重视阿哥胜过重视公主这一点已成定例。
可今日他才发现,敏若疼瑞初、或者说骄纵瑞初,比纵安儿还多。
细细想来,至少安儿小时候还挨过几顿打,而瑞初从小到大,都是在她额娘的蜜罐子里长大的。
纵然有瑞初聪明懂事的缘故,但其中又怎不体现着敏若对女儿的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