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片场后,辛瑶很自然的沉浸到悲伤情绪里,体会到陆端静的绝望和痛楚。
陆端静逃走了。
在母亲的葬礼上,在奶妈和大家的帮助下,逃离了那吃人的宅院。
她带走不少钱财,之前为孤儿l院还开了间小铺子,算是小有积蓄,离开家也不愁吃穿。
实在,她是个太温柔的人,明明自己都在崩溃边缘,仍记挂着孤儿l院。
走前还特意偷偷找了表姐,将一些钱和铺子留下来,希望表姐以后能代她照顾好孤儿l院。
之后。
陆端静偷偷联系了温思故的一个朋友,是学校里的老师,希望她能想办法,将一封信交到正被关着的温思故手里。
信上问的是,温思故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如果愿意,她会在她偷偷租的小房子里等她,直到天明。
非常惊险,但又非常幸运的,友人将信带给了温思故。
温思故怎么可能不愿意。
她连一秒也没有犹豫,就决定要和陆端静一起逃离这里。
第二天傍晚。
在温家人强行将她压上车,要将她送往国外时,温思故找到空闲将人打晕,抢了车往回赶。
她上衣靠心脏的口袋里放着的,是友人给她的船票。
今天晚上,她会越过一切赶回去,和她的端静一起乘着船,在黎明时离开这里。
紧紧攥着方向盘的温思故想,端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
温思故一路疾行回去,即将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几乎是半夜了。
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能见到陆端静,见到她的爱人。
却偏偏在这一个小时的路程里,出了意外。
“砰!”
轰然的一声。
汽车车胎爆了,车子陡然失控,疯狂向旁边撞去。
温思故猛打方向盘,依旧徒劳,汽车狠狠撞在深夜的路边。
车上的她也遭受了猛烈撞击,满头是血,趴在那里好一会儿l,才晕眩着想起来。
可在这时。
叮。
一把深黑的枪从破碎玻璃探进来,抵住温思故的头。
拿着枪的黑影站在车窗旁边,压着声音:“你是温思故,告诉我药和人的下落,留你一条命。”
被枪抵住的温思故,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破碎的车窗玻璃倒映在她眼睛,时光也于她眼底飞速倒流。不能死啊,端静还在家等她回去啊,她还要回去见她!明明她们天亮的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
她不能死!
可下一刻。
受伤的爱国人士,缩在草垛里的场景,闪过眼前。
而后是那些残肢断臂,却仍为国家浴血奋战的人。
是买不起药的母亲,只能亲手将孩子埋葬。
是一个个甚至不知道姓名的爱国人士,誓死,用自己的鲜血,用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好药和配方,将其转移。
是我爱的这片土地,我爱的这个国家里千千万个人,可能因为这批药活下来!
她这一张口,说出来的不是几个字,出卖的不是一批药,而是无数人的生命。
难道我能就这样,轻飘飘去断送他人性命?
正如她曾对端静说过的,这个时代之下的我们如此渺小,渺小之人却有不得不做之事。
寂静的街道。
温思故看着眼前破碎玻璃的剪影,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些人的嘴都一样硬。
而他们这些人的目的,其实不全是为了药,就是为了来杀温思故。
能问出来药的下落自然是好的,但这个民族,比药更可怖的是,这一个个负隅顽抗、宁死宁流血也不松口不后退的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他们必须斩断这股力量。
温思故就是其中之一,她办小学,资助贫民,去义诊开医馆,现在还敢转移药,往后只会做的更过分。
所以无论温思故说与不说,今夜都留她不得。
或许该将她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砰!”
寒冷的深夜划过枪响,鲜血溅到玻璃上。
尚且还有意识的温思故,颤抖着手指,想去摸她左边兜里的船票。
只是她实在太无力了,摸到船票的瞬间,船票竟从手中跌落,于窗口飞了出去。
像追逐着什么,温思故爆发出最后的生命力,打开车门想要去找回来。
她摔到地上,而那小小两张船票,就在她几步距离之外。
可她够不到了。
温思故带着满身鲜血,在冰冷的地上一点一点向前爬,沾了血的手指去够,分明就是咫尺距离,分明差一点就能碰到船票的一角。
然而将要触碰上的那个瞬间,温思故永远失去了力气。
她死在这个冰冷的黑夜,无人知道的小巷里。
昏暗月光下,染血船票上的日期静静显露,是在今天清晨,天亮时刻。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又好像永远也不会亮了。
还有人在等她,她却永远也无法去赴那场约。
端静。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啊。
我也没有办法
,再陪你去看来年春天了。
对不起。
我的端静。
那个时候。
这个沉默冰冷的黑夜。
陆端静正躲在她的小屋里。
信让友人转交给温思故了,信上也有她现在的地址。
只要温思故愿意和她一起走,那个人就会来这里。
可陆端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她就在这个小屋子里等,一日一日,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亮。
今日半夜,她点着一支蜡烛,如往常般坐在桌边的烛光里等。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等着等着,突然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之后越来越汹涌,让她坐在那里捂着脸嚎啕大哭。
思故,我的思故。
你究竟在哪里啊?
你究竟还会不会来?
这个答案,陆端静最后也没能等到。
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她都不知道,其实她的爱人曾经那么坚定的奔向她,想和她一起逃离去看春天。
最后这两场戏的拍摄。
许惊玉的杀青,和辛瑶在屋中独等的哭戏,是同时进行的。
身上涂满血浆,发丝微乱,有种破碎美感的许老师从地上起来,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只能说许老师不愧是许老师,最后这场戏的爆发力和冲击感,让她们这些现场看着的人,各个忍不住想落下泪来。
等许老师起身,立马传来此起彼伏的恭喜声,有人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哭着,有人笑着道贺,有人忙跑过来送上鲜花。
而后商量着要拍杀青剧照。
许惊玉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往前走。
“待会儿l再拍吧。”
许惊玉没回头,往前走。
“知道了。”
顾及着自己的形象,许惊玉换了血衣收拾好了,才去找的辛瑶。
辛瑶那时候刚拍完一场情绪激烈的哭戏,还没有走出来,正坐在化妆室发呆。
身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去。
夜晚温柔的光线下,正望见许惊玉站在那里,笑得同样温柔。
“听说兔子小姐在哭,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给她一个拥抱安慰她?”
刚拍完一场等待的戏,辛瑶比任何人都知道,没有结果的等待是一件多折磨人的事。
可她眼前这个人,比任何人都爱她的许惊玉,永远不会让她等待。
无论如何,无论眼前有什么,许惊玉都会披荆斩棘着立刻奔向她,前来见她。
辛瑶又有点想哭了,她站起身,朝许惊玉张开双手。
“快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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