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自己搭一趟。在海边转了一圈,他找到一艘用英文标着斯德哥尔摩环游的游艇。付了150克朗后他就上了船,像三文治一样被夹在一对美国情侣和一个娇小的金发澳大利亚女孩之间。船开动的时候,约翰想起他把相机忘在酒店了,不过他还带着手机。这就够了。
导游相当风趣,但是约翰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游览上。视线从风景上掠过(市政厅倒确实很不错),约翰发现自己在想着诸如夏洛克醒了没?希望他记得吃早餐。他会想我吗?最后这点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青春期少女,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总是在想着夏洛克。他很自然地想到夏洛克是不是也像他这样。他尝到了相思的滋味,短暂而强烈,这感觉他永远、永远不会厌倦。
约翰看向那对美国情侣。他和夏洛克处了这么久,也算能像看导游手册一样地看出点什么:那个男的很紧张,抓着口袋里的某样东西。他一直在看着水面,搜寻着一些标志。一个景点。那女的一边笑一边指指点点,用一部昂贵的相机拍着照。他要求婚了,而她还一无所知。
有趣,约翰想着。我也本该那样。原本和莎拉是有可能的,尽管他们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原本想要的,不是么?和一个好女人约会。他们会去一家合意的餐厅,或者留在家做饭,在电视前吃饭,在沙发上相拥。他会去见她的父母,她会见他姐姐。他们一起度过第一个圣诞节。然后去度假——特内里费或者马略卡,或者巴黎。他会像那个男的一样地把手放在口袋里,紧张地盯着她,等待着。结婚。孩子。老去。完全普通的生活,完全平凡。
多年来他一直渴望着那些东西。想着这些让他度过了战争里最黑暗的时光,然后现实尖锐地改变了一切。他能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象平凡,那些夜晚他躺在帐篷里,盯着无尽的黑暗,设想着一个又一个平凡的生活。但等他回到英国后,那些他设想过的平凡生活就被置之脑后了。他没法过平凡的日子,永远不能,平凡对他从来就不起作用。
而现在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平凡更好。
取而代之的是,他和夏洛克在案子结束后去吃饭。他们确实有家合意的餐厅,有时候为了省钱他们也在家里做饭。约翰会做他唯一会做的炒饭,夏洛克则像吃最后的晚餐一样狼吞虎咽。他们在电视前吃饭,约翰努力在夏洛克的腿上让他的笔记本保持平衡,因为夏洛克占据了整个沙发并声称他要是不摊开来就没法思考。约翰不幸见过夏洛克的哥哥,夏洛克也帮过约翰把他姐姐从她公寓的地板上拖起来,并洗掉她头发上的呕吐物。他们在一家废弃的剧院里度过了第一个圣诞节,约翰的前臂被一把匕首划伤,袖子染满鲜血,夏洛克的外套则沾满爆炸后的尘灰。新年就在拘留所度过。
然后他们在这里,在瑞典度假。似乎不会有婚礼(尽管约翰不否定哪天悄悄去登记一下的可能性,他还有足够的浪漫细胞期待这个),而且肯定不会有孩子(重点是约翰现在照顾夏洛克已经够费心神了,再多一个他可顶不住)。老去的日子有点难以想象,如果他们运气好(夏洛克不再掉进泰晤士河或别的什么水里),约翰设想他们可以在乡下找个房子,给夏洛克找个兴趣爱好,然后他在当地开个小诊所。平和。对夏洛克来说可能是厌烦,但在约翰的想象里,他不会让夏洛克厌烦的。
他旁边的男人已经单膝跪下了。约翰没有转头去看,虽然在她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并吻了男人之后约翰确实为他们鼓掌了。他们的船正驶过一个公园,想必就是那男人期待的景点。成百上千的玫瑰花正在绽放,红得像血,黄得像那女孩的头发。蜂蝶在花间飞舞。
养蜂。约翰想着笑了起来。
等他回到酒店时,夏洛克已经穿戴整齐,在敲着笔记本电脑。
“我收到赫德森太太的一封邮件。”在约翰进门时夏洛克说道,“有个女人来找我。留下了一条信息,关于她死亡的姐姐,并设想有人可能对她——”
约翰轻舔夏洛克的嘴唇并分开唇瓣,深深地吻了他。他们分开时,夏洛克眨了眨眼。
“Hello,精彩的环岛游?”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