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直觉蹊跷,这架势,简直像是大开城门迎叛军入城一般。
难道又是一场阴谋算计?他知晓白雨渐的智谋决不在他之下。
但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何惧冒险,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乔装打扮一番,与身边几个高手以及曲老入了帝都。
一切看起来如此风平浪静,甚至守城兵卫的盘问都是草草了事。
曲老沐浴焚香,走入那位禁军教头的府中,不过高谈阔论一番,再搬出唐山王的名号,本以为坚贞不屈的王廷守卫,便轻易地倒戈了。
连他都不得不感叹,原来这位唐山王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若非此刻他鸠占鹊巢,那英年早逝含恨而终的楚王李以明,该是个多么可怜可悲的角色。
不是没有想过,原来的唐山王哪里去了。
可此刻的唐辛心冷似铁。真的唐辛,也许早已消散,也许正藏在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活着的机会拱手让人。
或许时到今日,他的身上才真正唤醒了冷血自私的因素。
出府时候,意外撞见了楚王仪仗。
众仆前呼后拥一辆双辕辎车,那个傀儡端坐华盖之下,戴二十四梁通天冠,着滚雪垂璎大袖,袖头覆了一层薄纱,撩起来,轻轻柔柔得像梦。
他正襟危坐的姿势,颇像一尊华丽的塑像。再配上貔貅炉中缭绕的紫烟,与庙里的菩萨倒是无异了。
唐辛混在围观人群之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王。这种通过别人的视角仰望自身的体验,很奇异。
他一眼就认出来坐在王辇中的,不是自己。
这里的不是,指的是他的神态与气韵。
可是再一眼看去,每一寸身体发肤,从因旧伤不自然倾斜的左肩,总是微挑的唇角,到眼下发红的泪痣,无一不是熟悉至极。
又断定,此人绝对是他,绝对是楚王李以明。
而楚王,原本早该是一具腐臭的尸体。
唐辛不免悚然。
如果这是“李以明”的原身,而李以明重生成为唐辛,那现在在李身体里的又是谁?
他想得入神,下一刻王的眸光,恰恰与他对上,却又好像没对上,只惊鸿掠影般擦了过去,尚不足一息。
那眼神却凿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眸光如重病之人般涣散迷离,但那惊鸿一瞥的韵味,却如深碧月色,又如黎明桃花,微凉的柔中,含着极端的优雅矜持。
曾经引发过的惊艳,如今偶然再现,依然能牵动一串串的栗悸。
试问世上谁有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