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过凌点,老爷子的手术还在继续,章郁云拿主意,今晚他留守,其他人先回去等消息罢。
章熹年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常年将养着。此番老爷子这遭突发事,孙姆妈问过郁云意见,要不要通知你父亲那边。
章郁云:当然。他是子,我是孙。岂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可是,真等父亲同傅安安来了。章郁云又一副全权他自己做主的擅专,丝毫余地不留。
他有自己的主张。因为这事,即便他不出头,最后也还是落到他头上,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别人插手,落得个自在痛快。
父子俩临散前,还较量了一回:
“你爷爷这一跤,今后离不开人了。”
“那就做离不开人的打算。您别太吃心,先顾好自己。”
“我知道你是怕我没那个命长来顾你爷爷。”
“才说叫你别吃心。咱们章家,累谁不是累,况且,我累惯了,也经摔打。”
章熹年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老大,你这是打我脸呢,老爷子一横下来,你且等着范律师宣读遗嘱,该你的一分不能少。这也是你如今小心侍奉你爷爷的处心积虑。”章家没有孝子,只有贤孙。
“快别这么说。爷爷他只是骨头伤了,脑子丝毫没伤,他不会亏待任何人,当然,他也希望我不会亏待任何人。”章郁云恭敬送父亲出去,临了,父子俩难得对视一眼,章熹年比上一次见又瘦脱了些,拿身边的傅安安参比,已然不是同龄人了。
章郁云这个继母,来探公公的病,衣着妆容难得跳脱着的亮丽雍容,像是从哪个宴会上下来似的。傅小姐当年就是交际花,如今处处得体的名声还在外。
原本针锋相对的挤兑话,最后,草草了之了,“但愿能尽人事罢。”
*
病房早过探视时间。病人也还没下来,这套房间是征给章郁云用的。兰舟进去喊人的时候,章郁云在吃药,铝制板扣下几粒药,就着手边玻璃杯里的温水送服。
“去哪了?”座位上的人冷漠眉眼问话。
兰舟拉门口的梁京出来挡拆。少年心性,手直喇喇地扣着梁京手臂。
“二叔,你不能去得和梁京提前说一声啊,她在电影院门口巴巴地等,都要哭了。”
“我问你呢,”章郁云继续喝杯子里的水,他一身酒气,“所以你去看电影了?和你的那个陈同学?如果今晚我不叫司机回去,你预备如何?”
“没如何。”
“好。”某人不轻不重地搁下手里的杯子,“那很抱歉。我最近有点搞不清账目明细了。所以我打算叫方秘书查一下名下所有卡片的流水。”
兰舟想死。
“二叔!”识相求饶的声音。
“那就老实说。”
兰舟委屈,他搞不懂,二叔为什么这个时候偏要不放过他。仅仅因为他不肯说实话?
因为这小子有了钻空子的臭脾性。章郁云很不快,且还打算糊弄人,这不是个好苗头。
“看电影、吃夜宵,然后送她回家。”兰舟答。
“没了?”
“天地良心,我们是四个人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