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歧心里一软。自从到非洲来,郑克从没提及家人。这是第一次。谢秋歧知道他有多想念。
“郑董事长会为你骄傲的,郑克。”谢秋歧真心说:“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郑克回忆:“我记得有段时间,我哥压力很大,他是长子,背了很多担子在身上。我爸有一次把我们俩叫到读书室去,他说,郑威,我不是要你去做我没做完的事情,你们俩都听好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总有一天我要死的,等我死了你们还打算逐字逐句从遗书里找点东西发扬衣钵?我要你们去做你们认为对的事情,创造权是你们的,我的意志、我的观念,只用来在必要的时候给你们当挡箭牌,不是用来拖后腿的。”
谢秋歧微微动容,搂着他的手收紧。
“他在公司、在家里、在任何地方都很受欢迎,所有人都喜欢他。真的太不容易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郑克说得眼睛有点红:“他坐下来说两句话,人家就很愿意和他做朋友,即使这些人不知道他是谁。他会带着我哥和我凌晨去酒吧看足球赛,人家吵架,他也吵架,人家欢呼,他也欢呼,有人打起来,他在旁边加油鼓劲……还嫌不够热闹似的。”
谢秋歧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郑克资质不俗是家族遗传,没有做父亲的悉心教养,不会将郑克培养成现在这个自信、坚忍、宽容的人。
“等回到澳门,我们一起去看望他老人家。还有郑太太和大少爷。”谢秋歧说。
郑克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找答案,他看到一个焦急的自己:“你会陪着我吗?秋歧。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不要像他们一样突然离开,我只有你了。”
谢秋歧的手心都在烧,他敢打赌郑克感觉得到他的心跳。他们贴得太密了。
他没有多想,抬起头主动去吻郑克。郑克贪婪地回应。
吻完之后又觉得尴尬。如果郑克要问这个吻有什么意义,他是答不上来的。
——简直是吃了迷魂药了。
郑克不愿意逼他,给他找台阶下:“睡一会儿吧,至少还得几个小时风才能停。”
谢秋歧枕着他的胸膛闭上眼。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埋在沙子里能睡得这么安心。
风是在傍晚的时候停的,所幸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谢秋歧和郑克从车子里爬出来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中好一些,车子还有一只后视镜是露在沙地外面的,至少没有完全被掩埋。刑知非和牧羊犬的那辆车就不太幸运了——
“赶紧挖,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谢秋歧徒手就去扒拉滚烫的沙子。
郑克找了两片塑料片当工具。两人借着沙尘暴前停车的位置找,很快找到了被完全掩埋的卡车。里头的三位睡得昏天黑地,要不是谢秋歧用力地敲车窗把他敲醒,恐怕还在做大梦呢。
等把车子从沙地里开出来的时候,星星已经亮起来了。
五个人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忙忙地往目的地赶。沙漠的夜里冷,紫云把沙丘擦得泛红。射手座的群星微亮,箭头一颗大星烁烁指向正南,那是象征勇气之地的国家。
只听刑知非指着前头,忽然喊了一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