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飞跨到窗前,探头往下望,果不其然,草地上添了一抹刺眼的白。越常咬牙,指尖忍不住轻颤,衣袍一闪,已经翻出了窗户,落到了那抹白的旁边。

他俯身去搀他,却冷笑:

“活该,谁让你坐在那么高的地方。”扶起江白的肩,看见他因忍痛而紧蹙的眉,又恨恨道,“真是活该!”

他将江白背起,却听江白“唔”了一声,顿时恼怒:

“怎么?不乐意?”

不是说欢喜他吗?现在不过是背一背都有意见?

“手腕好像折了。”

越常一惊,正要扭头去看,江白闷笑,将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揽上他的脖子,制止他回头的动作,叹息一声:

“走罢。”

越常抿紧了唇。左耳却给背上那人叹息时呼出的热气烫成了微微的红色。

江白伏在这人的背上,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微微失神,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户巨贾之家的少爷,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

有一日,暴雨倾盆,他从府外回来,看见门口坐着一个浑身脏污的小乞儿。迎着那双明亮似星辰的眸子,小少爷动了恻隐之心,便施舍了一屋庇护和一碗饭。

一件小事,江少爷本已忘记,那乞儿却在几天后出现在他所居小院的墙头,不知打哪儿祸害了娇艳的花骨朵,编成了环儿套在脑袋顶上,瞧着那鲜嫩劲儿,犹滴着露水。

小乞儿很脏,皮肤黑黑,眼睛却很大很亮。他捧着腮问树下挥墨的小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爷没理他。若每一个接受施恩的人都来寻他说话,他还忙的过来么?

脏小子不懂富贵之人的矜持,自顾自地咕哝:

“难道是个哑巴?”

少爷的笔一顿。

“嗯,不管了,”小乞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手拢成喇叭状,气沉丹田,声音清脆:

“小姐姐,那日谢谢你哦。”

少爷的脸一僵。

“还有,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敢打赌,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少爷手一抖。少爷沉默地看着笔下一卷残荷,拾起树下一支捣花的竹竿,把墙头喋喋不休的某人一竿子捅了下去。

沾着露水的花瓣飘落在了少爷的头上。

后来这小乞丐成了江家的扫地小厮,每日都热情地来给少爷问安。

于是,江少爷与某小厮的日常对话如下。

“少爷好,少爷早安。”

“……离我远点。”

“……好的少爷,遵命少爷。”

“少爷好,少爷午安。”

“……你你端着汤就别过来了!当心毁了我的画!”

“……好的少爷,遵命少爷。”

“少爷好,少爷晚安。少爷放心,我不会过来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