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就不该带你出来。”女人气愤道,她夫家还算殷实,公婆身体健朗,只是丈夫几年前外出游学,因为逞口头之快惹了惹不起的人,一命呜呼,从此一家人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血脉身上,为他请了颇有名气的教书先生,儿子读书十分用功,连先生都夸赞他颇有天赋,还说他天生傲骨,将来若是入得朝堂,必是一代诤臣。
女人带着儿子匆忙离开,转过一道弯,却恰好看见了神情冰冷的小王爷和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武安侯。
女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那少年也愣了一下,待得看清是武安侯,他的眼里却爆发出炽热的光来,跪下便磕头。
女人心里也拿不准刚刚儿子说的话有没有被这两位贵人听见,一时心乱如麻,心想自己果真不该由着那夫子信口夸赞儿子,自己的丈夫便是吃了嘴上的亏,弄得盛年横死,如今儿子这幅性格,简直随了他一个十成十,若是不严加管教,将来必然祸从口出。
冯楚英心里怒火中烧,但却也不好跟一个少年计较,宋凌冷冰冰地盯着那少年,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周身的气势却如同实质一般,将少年眼里狂热的光芒一点点地驱散,只余下抖如筛糠的小小身躯。
“罢了,”宋凌淡淡道,“我们走吧。”
“等一下。”冯楚英却道。
她扭头看向那少年:“你不是仰慕武安侯吗?为何此刻却吓成这般模样,难道武安侯会吃人不行?”
那少年终究还是个孩子,这会儿觉察出不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女人突然来了勇气,忙一个劲儿地磕头:“小王爷恕罪,武安侯恕罪,小儿无知,言语无状,冒犯了贵人,恳求贵人饶他一回,民妇愿一力承担罪责。”
那少年茫然看了一眼母亲,瑟缩了一下,眼泪都下来了。
冯楚英道:“你小小年纪,便人云亦云,看不起女子,可是如今你看看你母亲,她也是女子,她却比你更有胆识、更有担当。”
“我——”
“闭嘴!”女人起身,用力打了他一巴掌,“都怪我管教不严,才让你小小年纪便自以为是,你的父亲不在了,从今日之后,便辞退夫子,由我亲自管教你读书,十年之内,休想离开家门半步!”
冯楚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一个人抚养孩子想来也有诸多不易,今日之事便罢了,只是承平公主为国而死,乃真国士,由不得被人如此祗辱,我便罚你从此每月初一十五,来公主祠洒扫清洁,你可有异议?”
她抬头看宋凌,见宋凌脸色松快了些,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女人一个头磕到底:“谢小王爷仁慈,谢武安侯仁慈。”
宋凌推着轮椅离开,女人磕完头,几乎出了一身的冷汗。
冯楚英道:“岭南男尊女卑,自古如此,寻常女子地位不比大家畜高出多少,容城还好些,有些偏远的山里,女人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能够耕地的牛马。尤其是那些个半点实在本事没有、只会满嘴之乎者也的酸腐文人,蔑视女子尤以他们为甚,实在是可气。”
“推行教化,任重道远。”宋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