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心中时常会有怨愤,他总想着,老天对他何其不公,他无数次跨过烈火和鲜血走过来的乾圣王朝,偏偏撞上了败寇这种鬼魅一般的阴影,他最为信任的宋凌被暗算,生死悬于一线,如今,一个仅仅只靠一箱书就让他生出知己之感的年轻天才,竟然早在他有机会认识之前,便被上天无情地收回。
而从那箱书里最后的炭笔字迹来看,他必然是在病榻上以无力之躯,写下的字字句句。
呕心沥血,不外如此。
所以他熬了三天三夜,将一箱子书翻了个大概,立刻做出了秘密前来容城的决定,对外的借口是去行宫避暑,他要用两个月的时间来看看,那位惊才绝艳的冯家小王爷,和他那位胆大包天的妹妹,到底留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容城给自己。
如此,他才能知道,等到宋凌和冯楚英归来,他应该给岭南一个什么样的归宿。
而今,他站在容城的主干道上,不同于汴京的繁华忙碌扑面而来,新鲜的行当在街市,新鲜的农具在田垄,新鲜的经营思维则在润物无声地改变着这里每一个普通人的思想。
这样一个容城,这样一个岭南,绝不是他简简单单地收回辖制权和军权就够的。
他缺一个人才。
一个能够延续岭南的发展计划,并以岭南为起点,将商道利好辐射到中原大地的地方官。
一个敢于尝试、敢于创新的胆大包天之徒。
而不是朝堂上任何一个只会跪在他面前说“臣不敢”的畏缩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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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
宋凌和冯楚英食不知味地吃着水盆羊肉,眼睁睁看着宋珩用与他一贯气质不符的语气和面前的少年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饭量很大,面前已经放了三个巨大的空碗,盛烧饼的小竹编篮子也堆了三个,他一手筷子一手烧饼,吃得也不见得有多快,但一口一口毫不迟疑,不一会儿烧饼进了肚,羊肉也只剩下零星一点肉碎。
少年吃完手里的饼才抬头,好奇地歪头看宋珩:“神王。”
宋珩耐心道:“神王是他们对你的尊称,你有没有别的名字?”
少年眨了眨眼,见宋珩的饼没有吃,伸手碰了碰那竹编小篮。
宋珩把饼推过去,少年一笑,伸手拿起饼。
又吃完一个饼,少年道:“小琀。”
“你叫小琀,对吗?”
少年眨眨眼,点头,然后道:“秘密。”
宋珩思索了一下:“你说你的名字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