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月拢了拢起毛的灰鼠皮领子,看到吴美丽的包袱,突然说:“你们也是刚到的北阳郡?”
暮色漫进门槛,吴美丽这才看清门外停着的破旧骡车。以前那个半大的孩子挤在车辕上啃冷馍,有个瘸腿老兵正在卸货。她喉咙发紧——当年吴新月被赶出镇子时,骡车上只有口薄棺。
吴新月见吴美丽盯着门口的人,赶忙解释道,“这是我相公,老吴头,是个瘸腿的老兵,另外一个是我儿子的同窗,是个秀才老爷呢!
哦,对了,你很久没看到过我儿子了吧,有才,快过来,看看你吴姨,这可是我年轻时最好的朋友。”
吴美丽见吴新月说的傥荡,会心一笑,“是,是很久没看到了,这是有才啊,真的是一表人才,长得真好。”
吴新月见吴美丽夸奖自己的儿子,十分开心,“你的两个儿子才是长得好呢,越来越壮了!”
江有才被自己母亲叫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愣神,现在看母亲这么开心,内心触动不已。
自从那日他们说开之后,他发现他母亲与老吴头并不是简简单单是恩客的关系,老吴头是真的对他母亲好,也不介意他母亲过去的种种,还愿意放弃西北的一切,跟着他们来北阳郡,他也就同意母亲和老吴头在一起了。
母亲好像也因此畅怀了不少。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苦难自己的女子,也从不会在任何事情、任何人身上委屈自己,除了与他有关的事情和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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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阳郡就飘着细雪,吴美丽和江新月呵着白气将“姐妹绣庄”的布幌子挂正。
斜对面绸缎庄的伙计故意将洗铜盆的脏水泼在她们门前,冰棱子混着烂菜叶粘在青砖缝里。
“第七回了。”吴美丽把冻僵的手塞进袖笼,看着对面描金匾额冷笑:“隆昌号东家是崔家的小舅子,昨儿连绣娘都被高价挖走了。”
江新月默默将最后几方帕子摊在掉漆的条案上。帕角绣的并蒂莲浸了雪水,粉线晕染成病恹恹的灰紫色。
“两位娘子,该交地租了。”牙行管事踩着吉祥纹棉靴踏雪而来,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隆昌号出三倍价要这个摊位......”
吴美丽突然拽着江新月钻进窄巷,墙头冰锥子啪嗒砸在她们方才站的地方。“去城南!”她喘着气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掰开冷硬的炊饼,“我打听过,那边书院多,读书人的娘子里兴许能卖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