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抱着褪色琵琶倚坐井栏,望着满天星斗轻拨空弦。
月光漏进窗棂,在她月白襦裙上勾出淡银轮廓。
“姐姐快歇吧,卯时还要擦洗佛堂香炉呢。”圆脸小侍女拽她衣袖。
东厢传来嗤笑:“某些人总做承露盘接仙酿的美梦,也不照照铜镜。”几个绣娘倚着门框嗑瓜子,“山雀扑腾不出金翎子,倒污了贵人衣裳。”
廊下传来尖利的嗤笑声,梳着双环髻的粉面侍女拨弄着珠钗:“玲珑丫头可睁大眼瞧好了,若学这晦气主儿,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被围在中间的翠衣少女涨红了脸,稚气未脱的面庞泛起血色:“青天白日的红口白牙咒人,各位姐姐也不怕咬了舌头。”
话音未落,杏眼圆睁的宫婢扬手便甩出脆响,惊得檐下雀鸟扑棱棱飞散。
“作死呢!”素色身影突然横挡在前,王嫱将哭得打嗝的玲珑揽在身后。
碎瓷似的啜泣声中,外头忽然响起铜锁开合的哐当声。
捧着锦缎的掌事姑姑跨过门槛,身后侍卫铠甲寒光凛冽。
“反了天了!”圆脸嬷嬷的厉喝震得窗纸簌簌,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宫人们霎时矮了半截。执缎姑姑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停在王嫱渗血的唇角:“哪位是王昭君?”
鸦雀无声里,鬓发散乱的少女盈盈下拜。执缎姑姑眼底掠过惊艳,这般狼狈仍掩不住冰肌玉骨,腰若流纨素的身段裹在粗布里,倒像明珠蒙尘。
“明日巳时三刻,更衣梳妆。”云锦轻飘飘落入染血掌心,“椒房殿贵人要见你。”转身时凤目扫过战栗的众人:“仔细你们的皮。”
廊柱阴影里,玲珑挂着泪珠笑出梨涡:“姐姐要飞上枝头了。”
后头传来银牙暗咬的咯吱声,却无人瞧见执缎姑姑转身时,将染血的绢帕悄悄塞进袖笼。
深冬的檐角垂着冰凌,王昭君轻抚黛眉幽幽叹息。
她固然知晓远山眉黛堪称绝色,可方才来传话的椒房殿侍女却令她警醒。
赵飞燕与林川的明争暗斗早将掖庭搅得暗流涌动,若此刻锋芒太露,只怕会沦为他人争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