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净坛原来买东西经常从这里经过,在他的印象里,这里的人特别多,街道两边摆满修鞋,修自行车,卖糖葫芦的摊点;卖粮票、布票、戏票、电影票的人头攒动,到处吆喝;还有十来个盲人坐在路牙石上,路面摆着箱子,唱着顺口溜卖老鼠药。以至于这里经常堵车,堵起来难以疏散,猪净坛用板车拉煤时就曾经在这里被困过好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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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戏院门口,就听到了大胡子那洪亮的嗓音:“行人靠边走,车辆靠右行;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又走了几步,就看到大胡子戴着个红袖章,摇着个小红旗在那里吆喝。
猪净坛站在路边喊他:“大胡子!”喊了几声,他似乎听到,转脸看到猪净坛,便举着旗摇了摇示意,然后把一拨人指挥走过路口,才过来跟猪净坛打招呼。
猪净坛看他那认真的样子,道:“挺忙的吆?你怎么来这里干了?”大胡子道:“我也想了,这么大年龄,光那样吆喝也不是个事呀,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公安局这个新局长是个干实事的,走群众路线,来到没多长时间,就把齐兴的事情摸得八九不离十。居然让交警大队的领导来找我,请我帮忙宣传交通法规。说是发挥余热,发挥特长什么的。其实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吗?人家是不想让我瞎吆喝了。虽然不明说,但是心照不宣,人家这事做得让我心服口服。比那些拿刀子威吓的,拿票子封口的要好多了。老婆子都说我是犟驴,其实我也是个顺毛驴,只要尊重我的人格,什么事都好商议,所以就答应了。”
猪净坛问道:“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大胡子道:“别提钱,政府哪来的钱,能给点补助不错了。反正我是自愿的,多少无所谓,全当为人民服务了。”猪净坛道:“看来你心情挺好。”大胡子道:“心情不好就干了吗?我现在才觉得干点活心里痛快,还有点荣誉感,比那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多了。”
猪净坛看到街面上干干净净,人行道上做生意的也没有了。问他道:“原来这些摊点怎么不见了?”大胡子道:“都给想办法安置了。你想想,这里的人行道连人都走不开,哪能在这里做生意。原来县里也想管,成立个城管队,人是从几个单位抽出来的。心都不在一起,哪能管好?就靠撵。可是这边撵走了,那边又回来,打起了游击战,越管越乱。现在的领导就不一样,想办法给这些摊主安排了地点,他们也不用打游击了。”
猪净坛道:“我记得还有几个盲人呢,也被撵走了?”大胡子道:“什么叫撵走了?那可不能撵。原来就因为撵他们,闹出事来了,你不知道吗?”猪净坛道:“没听说过。”大胡子道:“他们这些人很会联络,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集合五、六十号人,一个个扯着棍在大街上游行起来。虽然不能说是游行,可比游行的影响还要大。后面都是跟着看的,弄得车也不能开,一会儿就把整条大街给堵住了。”
猪净坛道:“那些管人的人呢,咋不来管了?”大胡子道:“还管呢,这些人一直找到县委,把大门给围起来了,非要找县委书记对话。书记没有办法,忙叫人通知民政局派人来解决。”猪净坛道:“对,我听安队长讲过,民政局就是管这事的。”大胡子道:“他们也管不了,谈判了一天,也没有个结果,最后民政局还是拿些钱给他们,才算把他们打发走。”
猪净坛问道:“给他们多少钱,他们就不闹了?”大胡子道:“本来就不是个办法,他们回去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那几个卖老鼠药的依旧在这路上摆摊。不过,他们又学聪明了一些,知道找政府能要着钱。只要觉得没钱花了,就召集人来再闹一场。”
猪净坛问道:“每次闹都发钱?”大胡子道:“不发不行啊,怕他们大闹。有一次分管付县长说了句不耐烦的话,这些人不愿意了,打听他的家在哪里住,要到他家里去讲理。把这位付县长吓坏了,赶紧赔礼道歉,叫民政局借钱也得发给他们。”
猪净坛笑着道:“这些人要是去了他家,他付县长还没法招待哩?”大胡子道:“是呀。其实发钱也是敷衍了事,等于打发要饭的,哪是长远办法?还是现在的领导有眼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把那些年龄大的盲人送到福利院,其余的也都给了安置,这才是长久之策。”猪净坛点头道:“对,给他们个出路。”
大胡子看到路上的行人多了,忙对猪净坛道:“对不起猪大哥,改日再拉呱吧。”说着,又跑到路中间吆喝去了。
猪净坛看大胡子改变了许多,居然说起当官的好话,跟以前判若两人。知道他不会跟自己一起吆喝,只得走了。
来到工商局,进了大门,猪净坛旁若无人地只顾往里走,早被值班室走出来的两名‘保卫’拦住,其中矮个保卫是认识他的,问道:“你干什么,是不是找单局长?”
猪净坛道:“单局长不在,是吧?”保卫道:“你怎么知道?”猪净坛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见我只会说这句话。”保卫道:“不是我只会说这句话,今天单局长真不在。”猪净坛道:“别说他不在,他在我也不找他,我是来找廖主任的。”矮个保卫道:“行,我给你打电话通报一声。”
猪净坛撇着嘴道:“咦——他多大个鸟官,找他还得先通报一声,滚他个裘吧。”说着,直接往里走去。矮个保卫道:“怎么说话呢?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