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竟用酒鬼当座上宾!"最年轻的吴书生突然拍案,震翻了盛着隔夜茶的白瓷盏,"昨日我亲眼所见,那狂徒在《女诫》摹本上画了只翻跟斗的猕猴!"
窗棂突然被海风吹开,带着咸味的空气冲散了沉水香。
文夫子眯眼看向庭院,十几个书童正忙着将藏书阁的孤本装箱——那是楚逸风昨日派人来借的"盛会参考资料"。
"后日辰时三刻。"文夫子突然用镇纸压住翻飞的纸页,阴沉目光扫过众人,"让城南说书人散播王府以赝品充数,安排两个伶人在诗擂台下装中暑,再找......"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案上那方缺角的端砚,"让张裱匠在装裱参赛作品时做些手脚。"
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里,吴书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卷泛黄的纸:"学生前日整理库房,发现先帝赐的《万寿图》真迹,若在盛会吉时‘不慎’损毁......"
窗外惊雷乍响,盛夏的雨来得又急又凶。
文夫子嘴角浮起冷笑时,正瞥见回廊尽头闪过鹅黄裙裾——那是他安插在王府的洗衣婢女,此刻挎着的竹篮里,露出半截缠着密信的芦苇杆。
而楚逸风对此浑然不觉。
他正站在刚搭好的诗擂台前,看王逸之指挥工匠将南海明珠帘子挂在飞檐下。
三百颗明珠在暴雨中泛着青芒,像极了那夜海战时劈浪的剑光。
"主公!"唐羽举着伞冲进雨幕,蓑衣下露出半截朱漆木盒,"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说江南的柳三变先生听闻盛会,特意......"
话没说完,两人同时听见木材断裂的脆响。
暴雨中的观星阁突然坍塌半边,李工匠和十几个短工在泥水里打滚,那截紫檀横梁终究没能撑住琉璃瓦的重压。
楚逸风攥紧伞柄的手骨节发白,伞面上绘制的《寒江独钓图》在雨水中洇开大片墨痕。
次日黎明,楚逸风独自站在废墟前。
湿透的"俯仰自得"匾额斜插在瓦砾堆里,王逸之昨夜用竹叶拼的"天生我材"已被暴雨冲散。
他弯腰捡起半块刻着凤凰尾羽的浮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二十个抱着乐器的孩童从晨雾中钻出来,领头的丫头不过八九岁年纪,发间别着的木槿花还沾着露水:"殿下,赵乐师说今天开始教我们《破阵乐》......"她忽然瞪大眼睛,指着废墟中闪烁的明珠帘子:"看!
星星掉下来了!"
楚逸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坍塌的飞檐缝隙间,几颗明珠正映着朝阳泛起七彩光晕。
这画面莫名让他想起穿越那日,博物馆玻璃柜里的金丝翼善冠也是这样在聚光灯下流转着百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