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听闻后说道:“这家伙原本是西海龙王敖闰的儿子。因为纵火烧毁了殿上的明珠,他父亲状告他忤逆,被天庭判处死刑,是我亲自拜见玉帝,请求将他救下,让他给唐僧当坐骑。他怎么反而吃掉了唐僧的马呢?既然如此,待我前去看看。”说完,菩萨从莲花台上走下,径直离开仙洞,与揭谛一同乘着祥光,越过南海而来。
有诗为证:
佛说蜜多三部经,菩萨弘扬善德布满长城。
摩诃妙语能通天彻地,般若真言拯救鬼魂。
使得金蝉再次蜕皮,因此命令玄奘重新修行。
只因为路途受阻于鹰愁涧,龙子回归本真化为马形。
那菩萨和揭谛没多久就来到了蛇盘山。他们在半空中停下祥云,低头观望。只见孙行者正在涧边大声叫骂。菩萨吩咐揭谛把他叫来。那揭谛按下云头,没有经过唐僧,直接飞到涧边。行者闻言,急忙纵身跃到空中,对着观音菩萨大声叫嚷道:“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啊!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害我呢!”
菩萨回答说:“你这个大胆的马流(猴子)和愚蠢的赤尻(屁股红的猴子)!我再三努力,才度化出一个取经人来,叮嘱他救你的性命,你为何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反而还跟我吵闹不休?”行者愤怒地回应道:“你可真会捉弄我!既然已经把我从五行山下放出来,就让我自由自在地玩耍好了;你前些天在海上遇到我,说了我几句,让我尽心尽力地服侍唐僧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送给他一顶花帽,骗我戴上后受尽苦头!还在我头上套了这个金箍,又叫那老和尚念了一遍又一遍的‘紧箍儿咒’,害得我头疼欲裂,这难道不是你在害我吗?”
菩萨笑着说道:“你这猴子啊!你不听从教导和命令,不愿意接受正果,如果不这样拘束你,你肯定会再次欺骗上天,不知道好坏!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闯出大祸来,还有谁能收留你呢?只有得到这个魔头,你才会愿意进入我瑜伽之门的道路啊!”
行者回答说:“这件事情就算是我的魔头吧;但是你为什么又把那个有罪的孽龙送到这里来成为妖怪,让它吃掉了我师傅的马匹呢?这也是放纵坏人作恶,实在是太不好了!”菩萨解释道:“那条龙,是我亲自向玉帝请求,让它留在这里,专门为取经人提供一个坐骑。你想想看,那些来自东土的普通马匹,怎么能够穿越这万水千山?怎么能够到达那灵山佛地?必须要有这条龙马,才能继续前行。”行者问道:“可是它这么害怕我,一直躲藏起来不肯出现,这可怎么办呢?”菩萨对揭谛说:“你去涧边喊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它就会出来了。”
那揭谛果遵照菩萨的吩咐,去涧边叫了两遍。只见那小龙在涧中翻波跳浪,猛然间跃出水面,化作一个人形,脚踏云头,飞到空中,对着菩萨恭敬地行礼道:“承蒙菩萨的大恩大德,解脱了我的性命,我在此久等,却始终没有听到取经人的消息。”菩萨微笑着指着行者说:“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孙悟空吗?”小龙转头看向行者,眼中闪过一丝敌意,说道:“菩萨,他正是我的对头。昨日我腹中饥饿难耐,实在忍不住吃了他的马匹。他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与我争斗良久,最终我力怯而回。他还骂得我不敢出门。而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一个‘取经’的字样。”
行者听了,不禁笑道:“你这家伙,也不问问我是谁,从哪里来,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告诉你呢?”小龙哼了一声,说道:“我当时只问你是哪里来的泼魔,你却大声嚷道:‘管什么那里不那里,只还我马来!’你何曾说过半个‘唐’字!”菩萨微微摇头,对行者说:“那猴头,一向自恃强大,不肯轻易称赞别人。这次你前去,如果遇到其他妖怪,要先提起‘取经’的字来,这样就不用费太多心思,他们自然会归顺于你。”
行者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记下满心欢喜,赶忙上前领教。菩萨走上前去,轻轻摘下小龙项下的明珠,又用杨柳枝蘸出甘露,往小龙身上轻轻拂了一拂,随后吹口仙气,喝声叫道:“变!”只见那龙瞬间变作了他原来的马匹模样,毛发依旧。菩萨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需用心了却业障,待功成之后,便可超越凡龙,还你一个金身正果。”那小龙口衔着横骨,心中暗暗领诺。
菩萨吩咐悟空带小龙去见三藏,说道:“我要回海上去了。”行者却一把扯住菩萨,不肯放手,说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这西方之路如此崎岖难行,要保护这个凡僧到达西天,不知要等到何时?像这样历经诸多磨难,老孙的性命恐怕也难保,又如何能成就什么功果!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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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缓缓说道:“你当年尚未成人道之时,尚且能够尽心修悟;如今你已然脱了天灾,怎的反倒生出懒惰之心?我门中以寂灭成真,必须要有坚定的信心和正果。倘若到了那伤身苦磨之处,我允许你叫天天应,叫地地灵。若是再到那难脱之际,我也会亲自前来救你。你且过来,我再赠予你一般本事。”菩萨轻轻摘下杨柳叶儿,三个叶片飘然而落,放在行者的脑后,随后喝声:“变!”只见那三片杨柳叶瞬间变作三根救命的毫毛。菩萨教导他:“若到了那无济无主的危急时刻,你可以随机应变,运用这三根毫毛救得你急苦之灾。”行者听闻这许多好言,心中感激不已,连忙谢过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那菩萨周身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自转回普陀山去了。
这行者按下云头,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到三藏面前说道:“师父,马已经有了。”三藏一见,大喜过望,说道:“徒弟,这马怎么比之前反而肥壮了些?你是在何处寻得的?”
行者说道:“师父,您还在做梦呢!刚才是金头揭谛请来了菩萨,菩萨将那涧里的龙化作了我们的白马。这马的毛片与之前的白马相同,只是少了鞍辔,我已经把它揪来了。”三藏听后,大为惊讶,说道:“菩萨在哪里?我要去拜谢他。”行者回答道:“菩萨此时已经到南海去了,他不耐烦等我们。”三藏听后,便撮土焚香,面向南方礼拜。礼拜完毕,起身与行者收拾行李,继续前进。行者喝退了山神、土地,吩咐了揭谛、功曹,然后请师父上马。
三藏说道:“那没有鞍辔的马,怎么骑呢?我们还是先找条船渡过涧去,再想办法吧。”行者说道:“师父,您真是不懂得时务!在这旷野山中,哪里有船呢?这匹马在这里住了很久,一定知道水势,我们就骑着它过河吧。”三藏无奈,只好听从行者的建议,跨上了白马。行者挑着行李,来到了涧边。
只见那河流的上流头,有一位渔翁,悠然地撑着一个由枯木制成的筏子,顺着水流缓缓而下。行者目光敏锐,一眼便瞧见了他,连忙用手招呼道:“那位老渔翁,快过来,快过来呀!我乃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之人。我师父行至此处,难以渡过这河流,烦请你来渡他一程。”渔翁听闻此言,不敢怠慢,急忙将筏子撑拢过来。行者赶忙请师父下马,小心翼翼地扶持着他的左右。三藏踏上筏子,将马匹牵上,安放好行李。那老渔翁熟练地撑开筏子,筏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在水面上疾驰而过。眨眼之间,便已越过了鹰愁陡涧,抵达了西岸。三藏心怀感激,吩咐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欲赠予老渔翁以表谢意。然而,老渔翁却连连摆手,将筏子一篙撑开,说道:“不要钱,不要钱。”说罢,便划着筏子,消失在了茫茫的水面之上。
三藏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不停地合掌称谢。行者却说道:“师父不必如此。你难道不认得他吗?他乃是此涧中的水神。之前不曾前来迎接我老孙,老孙本还要打他呢。如今能免了这顿打,对他而言便已足够,怎敢再要钱!”那师父听了,似乎信了,又似乎仍有疑虑,只得再次跨上白马,跟随着行者,径直朝着大路奔西而去。
这正是:广大真知登彼岸,诚心了性上灵山。师徒二人一同前行,不知不觉间,红日西沉,天色渐晚。
只见:淡淡的云彩纷乱地飘荡着,山间的月亮也显得有些昏暗朦胧。满天的霜色透出阵阵寒意,四面的风声吹透了身体。孤鸟离去时,苍茫的水渚显得格外宽阔;落霞明亮处,远方的山峦显得低矮。稀疏的树林中,千树在风中怒吼;空旷的山岭上,独猿在啼叫。漫长的道路上不见行人的踪迹,只有万里归舟在夜色中前行。
三藏骑在马上远远观望,忽然看见路旁有一座庄院。三藏说道:“悟空,前面有人家,我们可以去借宿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行者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有一座建筑,便对师父说道:“师父,那不是人家的庄院。”三藏疑惑地问道:“何以见得?”行者回答道:“人家的庄院通常会有飞鱼稳兽的屋脊装饰,而这座建筑却没有,所以我断定这是一座庙宇庵院。”
师徒们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门首。三藏下了马,抬头看见门上有三个大字,乃是“里社祠”。于是,他们便走进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