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屏退左右,独自坐于窗下,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圭,目光幽深。
皇帝之位… … 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对他而言,并非没有诱惑。然而,他心中的“帝王梦”,却与常人不同。他渴望的,或许是那无上的权柄与尊荣,却不愿承担那日理万机、宵衣旰食的沉重义务,更不愿如他父兄一般,成为朝堂党争的傀儡与天下骂名的背负者。
陈太初的出现及其那套惊世骇俗的《四海论》,尤其是其中关于“君主立宪”、“权力制衡”的构想,如同在他心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起初觉得荒谬,细思之下,却感到一种冰冷的吸引力。陈太初以其自身经历向他揭示了一个残酷而现实的图景: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责任与风险。 皇帝并非可以为所欲为,反而是天下最大的囚徒,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被无数利益集团绑架,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国灭的下场。
“或许… …”赵构心中默想,“如陈太初所言,将繁琐的政务交由宰相与议会,自己只牢牢抓住最核心的人事任免与最终的军权裁决… … 如同掌握着刀柄,而非事必躬亲地去挥舞刀锋… … 既能享有至尊的地位与安全保障,又可免于琐务缠身与直面黎民百姓的怨怼… … 这,是否才是一条更‘聪明’的为君之道?”
他的目光扫过案头一部摊开的《唐书》,停留在“玄宗本纪”篇。唐明皇李隆基,前期励精图治,开创开元盛世,堪称明君典范;后期沉溺享乐,委政奸佞,终酿成安史之乱,盛世崩塌,自身也狼狈退位,晚景凄凉。同一个皇帝,前后反差如此巨大,根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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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的指尖划过书页,心中已有答案:“在于其是否能克制私欲,以国事为重,以民心为念。” 前期的玄宗,压抑了个人享乐的欲望,故而能凝聚人心,缔造辉煌;后期的玄宗,放纵了私欲,视天下为私产,故而众叛亲离,国破家亡。得民心与失民心,其结果是云泥之别。这活生生的史鉴,无疑佐证了陈太初的理论——皇帝,并非那么好当的。无限的权力,若无与之匹配的德行与自律,终将是催命符。
此前,当陈忠和“葬身火海”的消息传来时,赵构曾一度心跳加速。
他以为期盼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陈太初丧子之痛下,必与皇兄赵桓彻底决裂,甚至可能愤而兴兵!届时,中原大乱,他赵构坐拥江南财赋之地,精兵强将,或可凭借宗室身份与相对“开明”的姿态(他自认为),被各方势力推上前台,收拾残局,从而实现他那“执柄而不劳形”的君王梦!
他立刻派出了多路精干探子,分别潜入汴梁与流求,紧张地打探着双方的动向。
然而,后续的消息却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头的热火。陈太初并未如预期般暴怒起兵,反而… … 与赵桓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解”?朝廷清洗了秦桧,开放了海禁,甚至开始整顿吏治… … 虽然在他看来仍是换汤不换药,但毕竟局势没有彻底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