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六月中旬,雍丘县城。
夏日的清晨,暑气已然蒸腾。虽经地方官竭力肃清,主要街道上空旷无人,但两旁紧闭的门窗后,无数双好奇而又敬畏的眼睛,正透过缝隙,紧张地窥视着那支缓缓行进的、非同寻常的队伍。太上皇赵佶与皇帝赵桓身着常服,并肩而行,虽无銮驾仪仗,但那久居人上的气度,以及周围肃杀精悍的侍卫,无不昭示着他们身份的非同小可。秦王陈太初略后半步跟随,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遭,既是在警戒,也是在观察这座小城在“天威”降临下的真实反应。
队伍行至县衙前较为开阔的街市口,赵佶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边一座古旧的石牌坊,欲与身旁的儿子品评几句其雕工韵味。突然,道旁一条窄巷中猛地窜出一个黑影,口中高喊:“冤枉!青天大老爷!草民有冤情上达天听!” 那人不管不顾,直冲向銮驾方向!
“护驾!”
“拿下!”
侍卫反应极快,如鹰隼扑食,瞬间便将那人死死按倒在地,动作粗暴,激起一片尘土。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衣衫褴褛,面色焦黄,被按在地上仍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故作镇定的雍丘知县李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下跪,额头瞬间沁出冷汗,舌头如同打了结:“陛… …陛下… …太上皇… …微臣… …微臣失职!竟让此等刁民… …惊扰圣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语无伦次,一方父母官的威严在真正的天潢贵胄面前,荡然无存。
赵佶先是一惊,待看清只是个形容狼狈的平民,而非刺客,惊惧之心稍去,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尤其是那声“冤枉”,让他想起了平日里最爱听的那些话本传奇。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稍松些力道,问道:“何事喧哗?尔有何冤情,竟要拦驾申诉?”
那汉子见有机会,急忙抬头,泪涕横流,嘶声道:“草民周二郎,叩见青天!草民的妻子… … 半月前被县尉侯爷家的衙内强抢了去!草民去讨要,反被毒打轰出!去县衙告状,李知县却说… … 却说没有状纸,不予受理!草民走投无路,今日听闻有天大的官人路过,这才冒死前来… … 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说着,便以头撞地,砰砰作响。
“强抢民女?状告无门?” 赵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情节,简直与他私藏的那些传奇话本如出一辙!他身为艺术家兼曾经的帝王,那颗充满浪漫与“正义感”的心被瞬间点燃,一股“微服私访、为民伸冤”的冲动涌上心头,当即袖袍一拂,便要开口:“岂有此理!朕… … 呃,老夫今日便在此升堂,倒要看看这雍丘县,还有没有王法!”
“父皇且慢!” 皇帝赵桓几乎同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不赞同。他虽也同情那汉子,但想的更深。太上皇当街审案,成何体统?且案情真假未辨,若轻易插手地方政务,极易引发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太初,寻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