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初展开摘要,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的字句。虽然何栗在信中强调,调查尚在进行,数据不全,但仅从已核实的部分管中窥豹,已足够触目惊心。报告重点提及了河南府洛阳和相州府的情况。
洛阳, 此次旱情相对较轻,本是富庶之地。然而调查显示,近半年来,城内几家豪族巨贾名下的田产庄园,皆有显着扩张。大量位于城郊、水利便利的良田,悄然易主。许多交易价格低得离谱,近乎巧取豪夺。而这些土地中,有相当一部分,经追溯田契档案发现,竟是靖康初年陈太初执政时,推行“方田均税”、清查隐田后,重新登记造册,并以优惠价格发还给无地少地农户的“还授田”!短短十年光景,这些本应成为小民安身立命之基的田产,又通过种种手段,流回了豪门手中。
相州府, 灾情严重,流民众多。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以韩琦家族为代表的本地世家。结果同样令人心寒。韩家凭借其深厚的官场人脉和地方影响力,在此次灾荒中,以极低的代价,大肆兼并周边破产小农的土地。手段更为隐蔽,或通过高利贷逼债,或利用胥吏威逼,许多交易甚至未曾正式过户,仅凭一纸私下契约便完成了事实上的侵占。报告末尾,调查官员用朱笔沉重地批注了一句:“靖康整饬之效,十年殆尽;兼并之势,犹胜往昔。”
陈太初缓缓放下报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用手指用力揉着刺痛的太阳穴。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夹杂着冰冷的愤怒,在他胸中翻涌。他仿佛能看到,那些他曾力图打破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如同生命力顽强的藤蔓,在天灾的缝隙中,更加疯狂地滋长、缠绕,将底层百姓最后的生机扼杀。自己当年的努力,在强大的惯性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这不仅仅是天灾,这是一场制度性溃败的必然结果!
然而,这份沉甸甸的报告,也如同一把淬火的利剑。它提供了确凿的证据链,将流民产生的根源,清晰地指向了土地兼并这一痼疾,而非他所推行的新政。这,正是他反击那些守旧派攻讦的最有力武器。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老管家陈安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入,低声禀报了登州港口遇袭、太上皇受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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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初猛地睁开眼,眼中锐光一闪!登州?海盗?偏偏在太上皇驾临之时?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绝非简单的治安事件或巧合。
果然,不出他所料。数日后,登州遇袭的详细奏报尚未完全抵达汴梁,朝堂之上,针对他的新一轮风暴,已借题发挥,骤然掀起!
紫宸殿内,唾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