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斜倚在柜台边,手里一块抹布擦着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寥寥无几的食客,嘴里念念有词:“这年头,耗子都比客人勤快。”
柜台后面,佟湘玉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眉头拧成了个陕西肉夹馍:“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个月的份子钱还没着落呢,亲娘嘞,这影响仕途啊!”
大堂一角,吕青柠鼻梁上架着副造型极其简约却透着未来感的高科技眼镜,小小的手指在悬浮于她面前的全息光屏上飞速滑动,看得聚精会神。
吕秀才凑过去,扶了扶他那副标志性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努力聚焦在女儿的光屏上:“青柠吾儿,又在钻研哪部传世经典?可是那《名侦探柯南》的微言大义?子曰,温故而知新……”
“爹,”吕青柠头也没抬,语气平板得像块铁,“我正在追的是番茄免费小说的《双生魂记》,作者说有催必更呢。”
吕秀才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那句“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郭芙蓉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秀才,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吵得我脑仁儿都疼了,再叨叨信不信我……”
她作势运气,手刚抬起来。
“排山倒海!”旁边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吕青橙猛地跳起来,小巴掌带着一股劲风就朝吕秀才虚虚拍去,吓得吕秀才“哎哟”一声,眼镜都歪了半边。
“青橙!”郭芙蓉赶紧喝止,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哗擦!青橙你这‘惊涛骇浪’前摇也太明显了!”蹲在楼梯口擦枪的白敬琪吹了声口哨,手里那把锃亮的左轮被他拆了装,装了拆,零件散了一地。
他眼角余光偷偷瞄着吕青橙,耳根有点发红。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吕青橙冲白敬琪做了个鬼脸,又蹲了回去。
莫小贝盘腿坐在长凳上,闭目养神,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旋在缓缓流动,二十岁的年纪,内力沉淀得深不见底。
龙傲天则坐在她旁边,面前摊开一张复杂的机关图纸,手指在虚空中点划,似乎在演算什么,祝无双安静地守在一旁,目光温柔。
李大嘴端着一盆刚揉好的面团从后院进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咱滴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邢捕头和燕小六缩在角落一张桌子旁,桌上摆着几碟小菜,邢捕头正偷偷摸摸地把盘子里最后一块酱牛肉往自己碗里扒拉,燕小六则警惕地按着腰间的刀柄,好像随时有人要来抢他的七舅姥爷。
阿楚和晏辰坐在大堂中央一张大圆桌旁。
桌上摊着几个打开的银灰色金属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各种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光泽的设备。
晏辰正小心翼翼地调试着一个悬浮在桌面上的小巧圆球,它投射出柔和的光幕,上面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
阿楚则拿着一部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设备,手指轻点,调整着视角。
“铁蛋,傻妞,信号覆盖再检查一遍,”阿楚头也不抬地吩咐,“今天这场‘古今碰撞真人秀’,直播效果必须拉满。家人们可都等着呢。”
铁蛋和傻妞这对仿生人夫妻,此刻也卸下了平时略显刻板的保镖姿态。
铁蛋倚在门框边,打了个响指,空气中顿时流淌出轻柔舒缓的钢琴背景音乐,他朝傻妞抛了个油腻的wink:“亲爱的,这氛围感,像不像咱俩在塞纳河边那晚?”
傻妞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指尖却弹出一束肉眼难辨的微光,瞬间扫描过整个大堂:“区域安全。直播设备自检完成,老板,老板娘,随时可以开始。”
晏辰笑着,手指在圆球上轻轻一划,一道清晰的光幕瞬间在众人前方的空地上展开。
光幕顶部是醒目的标题:【走进科学之同福客栈特别篇:今天又捡到啥宝贝?】。
下方开始飞快滚动起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弹幕:
【前排!瓜子花生矿泉水已备好!】
【佟掌柜今天份子钱收到了吗?】
【青柠小神探在看什么霸道总裁文?求书名!】
【敬琪少爷的枪擦得真亮!】
【无双女神还是那么温柔!龙哥机关术赛高!】
【小六捕头!你七舅姥爷喊你回家吃饭!】
看到弹幕提到自己,邢捕头立刻挺直腰板,抹了抹嘴边的油渍,对着光幕正色道:“咳!家人们放心!在邢某英明神武的治理下,七里铺……呃,同福客栈周边,那绝对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燕小六猛地站起来,“唰”地一下抽出佩刀,差点带翻凳子:“对!谁……谁敢闹事!先问问我七舅姥爷……呃不是,先问问我燕小六的刀答不答应!”
刀光闪闪,引来一片善意的【小六捕头威武!】弹幕。
佟湘玉也放下计算器,凑到光幕前,努力挤出最和蔼的笑容,操着浓重的陕西腔:“宝宝们好呀!感谢家人们滴关心!份子钱嘛,总会有的,额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大家有空常来吃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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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满堂笑语,弹幕纷飞的和谐时刻,同福客栈那扇敞开的、饱经风霜的木门框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人出现得极其突兀,仿佛是从门外的光影里直接凝结出来的。
他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异常考究、料子却有些陈旧磨损的深紫色天鹅绒西装,内里是酒红色的丝绸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微卷,几缕发丝略显凌乱地垂在额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副遮盖了大半张脸的、金丝镶边的复古小圆墨镜,镜片在客栈内稍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站在门口,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塑,一动不动。
那身与客栈粗犷木质格格不入的华丽戏服,那副隔绝了视线的墨镜,还有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极度疲惫、神经质亢奋与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感,瞬间抽走了大堂里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连李大嘴手里刚揪下来的一块面团,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弹幕也停滞了一瞬,随即以更猛烈的速度爆发:
【卧槽!这造型……刚从百老汇片场走错门了?】
【好强的气场!感觉像电影里走出来的大佬!】
【墨镜大佬!求摘眼镜!】
【这身西装……古董了吧?质感绝了!】
【感觉来者不善啊!气氛突然紧张!】
白展堂几乎是本能地,脚步一滑,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佟湘玉身前,指尖内力微凝。
莫小贝睁开了眼,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龙傲天不动声色地合上了面前的图纸,祝无双轻轻握住了丈夫的手臂。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白敬琪下意识地把几颗子弹攥在了手心,吕青橙则蹭地一下站起来,小手微抬。
郭芙蓉把吕秀才往身后拉了拉,吕秀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芙妹,此……此乃何许人也?观其衣着,不似中土人士……”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辰手指在控制圆球上快速点了两下,光幕上立刻分出一小块区域,显示出对门口来客的快速面部轮廓分析(尽管被墨镜遮挡大半)和服饰年代检索。
阿楚则对着直播设备轻声道:“家人们,看来今天的‘宝贝’自己送上门了。这位朋友的造型,相当有‘故事感’啊。”
铁蛋站直了身体,那双仿生电子眼瞬间锁定了门口的不速之客,瞳孔深处有微光高速闪烁。
傻妞也悄无声息地移动了半步,封住了通往阿楚晏辰方向的路径。
铁蛋压低声音,用只有近处的阿楚晏辰能听到的合成音快速汇报:“老板,老板娘,目标扫描完成。男性,人类,生命体征显示极度疲劳伴随精神亢奋。重点:右侧后腰处,检测到高密度金属物体,形制匹配……经典款柯尔特M1911手枪。左侧腋下,检测到管状物体,疑似电击器或微型催泪瓦斯。危险等级:黄色警戒。”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位‘影帝’,道具箱有点硬核啊。”
来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满堂的注视和铁蛋的扫描毫无所觉。
他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抬起一只手,用戴着黑色真皮手套的指尖,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小圆墨镜。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舞台腔调。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却有着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空旷的剧场里念出的独白,带着浓重的粤语腔调,又努力咬字清晰:“各位……朋友。”
他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在下张细伦,一个……迷失在人生舞台上的戏子。冒昧打扰贵宝地,只因听闻此处……”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词,“汇聚八方风雨,能解世间奇难。我,需要一场戏。”
他向前迈了一步,踏进了客栈的门槛。
阳光从门外斜射进来,照亮了他西装上细微的灰尘,也照亮了他墨镜下略显苍白的下半张脸和紧抿的、线条倔强的薄唇。
“一场……《罗密欧与祝英台》。”
“哗擦!”白敬琪没忍住,脱口而出,“罗密欧我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也知道,这《罗密欧与祝英台》是个什么新物种?”
吕秀才的眼镜差点滑到鼻尖:“荒……荒谬!此乃关公战秦琼,风马牛不相及也!张先生,艺术创作虽贵在创新,然亦需遵循基本法度,不可如此生硬嫁接,此乃对莎翁与梁祝先贤之大不敬也!”
他痛心疾首,唾沫星子差点飞到郭芙蓉脸上。
郭芙蓉嫌弃地抹了把脸,对着张细伦挑眉:“喂,穿戏服的!你走错片场了吧?我们这儿是同福客栈,吃饭打尖儿的地方,不是梨园戏班子!还罗密欧与祝英台?我看你是饿昏头了!要吃饭里边请,要唱戏出门右转,城隍庙门口空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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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瞬间被引爆:
【哈哈哈哈秀才又开始了!子曰体虽迟但到!】
【神TM罗密欧与祝英台!这位大佬是来搞行为艺术的吗?】
【小郭姐姐暴躁上线!排山倒海警告!】
【别说,这创意还挺带感?黑帮罗密欧爱上书院祝英台?】
【大佬看起来好疲惫,像好几天没睡了…】
【感觉有故事!坐等吃瓜!】
佟湘玉毕竟是掌柜的,定了定神,努力挤出职业笑容,走上前一步:“这位……张先生是吧?额滴个神啊,您这要求……确实有点特别哈。我们这儿都是些粗人,唱戏……真不会。要不您先坐下喝口茶?大嘴!愣着干啥?上茶!”
李大嘴如梦初醒:“哎!哎!茶!马上来!”
慌慌张张地往后厨跑。
张细伦对周围的议论和佟湘玉的提议恍若未闻。
他猛地抬起头,墨镜后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镜片,直直地“钉”在了祝无双身上!
那目光炽热得近乎疯狂,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祈求。
“不!不是他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手指猛地指向祝无双,动作幅度大得吓了众人一跳,“是她!这位小姐!她……她就是我的祝英台!这气质,这神韵……完美!天意!这就是天意!”
他又猛地转向龙傲天,“而你!这位器宇轩昂的先生!你就是那拆散有情人的马文才……不!是那封建礼教的化身!天造地设的反派!”
龙傲天眉头一皱,把祝无双往身后护得更严实了些,冷冷道:“阁下慎言。内子与在下琴瑟和鸣,不劳外人置喙角色。更无意参与阁下的……荒诞剧目。”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祝无双也有些紧张地抓紧了丈夫的衣袖,小声道:“师兄,这人……怪怪的。”
张细伦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侮辱。
他身体晃了一下,猛地摘下脸上的金丝小圆墨镜!
露出一双极其漂亮、此刻却布满骇人红血丝、眼袋深重的眼睛。
那眼睛里翻滚着痛苦、偏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委屈。
“荒诞?!”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撕裂沙哑,脖颈上青筋暴起,“你们懂什么是戏?!戏就是命!戏比天大!没有戏,我张细伦什么都不是!一堆垃圾!”
他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华丽的戏服袖子随着动作翻飞,那腰间的枪柄轮廓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弹幕:
【天!摘墨镜了!这眼睛……红得像兔子!】
【感觉大佬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啊……】
【压力好大的样子,心疼一秒。】
【戏比天大……这话听着有点心酸。】
【他看无双姐姐的眼神好吓人!龙哥保护我方嫂子!】
邢捕头一看这架势,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顺便把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呔!何方狂徒!敢在同福客栈撒野!扰乱治安,威胁良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小六!”
“在!”燕小六“唰”地再次拔刀,这次刀尖直接指向张细伦,虽然手有点抖,但气势很足,“替……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看刀!”
说着就要往前冲。
“小六!冷静!”白展堂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燕小六的肩膀,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眼睛却死死盯着张细伦腰间那若隐若现的凸起。
莫小贝也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气机锁定了张细伦。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都别动!”
阿楚清脆的声音像一道清泉,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镇定笑容,径直走向情绪激动的张细伦。
晏辰紧随其后,手指在控制球上轻点,光幕上的弹幕滚动速度被有意调慢,营造出一种更平和的氛围。
“张先生,是吧?”阿楚在距离张细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温和但清晰,“戏比天大,这话说得真好,家人们说是不是?”
她侧身,让张细伦能看到光幕上几条飘过的【大佬别激动!】【理解!艺术工作者不容易!】之类的弹幕。
“你看,宝宝们都很理解你对艺术的执着。”阿楚微笑着,指了指光幕,“不过呢,强扭的瓜不甜,强排的戏也容易出事故,对不对?您看您这状态,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肯定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更是演戏的本钱啊!要不这样,您先坐下,喝口热茶,吃点东西,缓缓精神。咱们边吃边聊,聊聊您为什么非得排这出《罗密欧与祝英台》?也许……我们能帮您想想别的办法?”
她的话语像带着魔力,又指了指佟湘玉刚示意李大嘴端上来的热茶和点心。
张细伦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一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疯狂的火焰稍退,露出一丝茫然和疲惫。
他看了看阿楚真诚的脸,又看了看那杯冒着热气的茶,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
小主,
那身华丽的戏服,此刻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沉重和不合时宜。
“帮……帮我?”他喃喃道,声音沙哑干涩,“你们……能帮我排戏?”
“不一定是排戏,”晏辰适时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但说出你的故事,家人们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集思广益,找到更好的方式,完成你的心愿。”
他指了指光幕上不断增加的【说出你的故事!】【大佬我们支持你!】的弹幕。
张细伦的目光在阿楚、晏辰和那光幕之间游移,最终,那强烈的、偏执的表演欲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私人的痛苦压了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像一只被雨淋透的、华丽而狼狈的孔雀,颓然地、重重地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张空凳子上。
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有些颤抖地端起那杯热茶,却没有喝,只是用它暖着冰冷的手指,目光失焦地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仿佛那里面沉浮着他破碎的过往。
“……她叫阿May,”张细伦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华丽的粤语腔调此刻只剩下疲惫和沙哑,“我唯一的观众,也是……我的债主。”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是个戏痴,也是个赌徒。戏台上光鲜亮丽,下了台,就是烂泥。欠了一屁股债,被追得像条丧家犬。”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无尽的悔恨,“只有阿May,那个傻女……她信我,她说我张细伦,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只是运气不好。她帮我还债,照顾我……把自己熬病了,很重的病。”
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张细伦低沉沙哑的叙述和光幕上缓慢滚动的、充满同情的弹幕:
【唉……】
【红颜薄命啊】
【大佬也是个可怜人…】
“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张细伦的声音哽住了,他用力吸了下鼻子,指尖死死抠着温热的茶杯,“她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我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她说,我穿上那身戏服,一定是全世界最靓的仔……”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倔强的光,“可我没钱!连租戏服的钱都没有!更别说请搭档、搭台子!那些追债的疯狗,到处堵我!我走投无路了!”
“所以你就……”佟湘玉忍不住开口,语气充满了同情。
“所以我就‘借’!”张细伦猛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借’了这套行头,从一个剧组的仓库里。‘借’了点盘缠,从一个……不太友善的‘朋友’那里。还有这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枪的位置,又飞快地放下手,像被烫到一样,“防身……只是防身!我怕他们找到我,打断我的腿,让我演不成!我答应过阿May的!我一定要演给她看!哪怕台下只有她一个观众!”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是,我是疯了!没有戏,没有阿May,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出《罗密欧与祝英台》,是我最后的机会!是我……能送给她的,唯一的、像样的东西!”
泪水终于冲破了他强装的堤坝,混着眼底的猩红,滚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洇湿了酒红色的丝绸衬衫领口。
那身华丽的戏服,此刻只衬得他更加脆弱和狼狈。
弹幕:
【泪目了……原来是这样。】
【大佬也是个痴情人啊。】
【阿May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
【可是方法太极端了!】
【理解他的心情,但持枪……唉。】
满堂寂静,只剩下张细伦压抑的抽泣声。
同情、叹息、无奈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郭芙蓉叹了口气,吕秀才也收起了他那套“子曰”,轻轻拍了拍郭芙蓉的手背。
白展堂和莫小贝对视一眼,微微放松了戒备的姿势。
龙傲天紧皱的眉头也稍稍松开,护着祝无双的手放了下来。
就在这份沉重而略带感伤的气氛即将达到顶点之时——
一直沉默地站在阿楚晏辰身后,像精密仪器般观察着张细伦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生理参数的龙傲天,脸色骤然剧变!
他那双总是冷静沉稳的眼睛,此刻瞳孔猛地收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张细伦因为激动而微微敞开的西装外套内侧!
“不对!”龙傲天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间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骇,“他腰间挂的不是道具!是炸药!塑胶炸药!引信……已经激活了!”
“什么?!” “炸药?!” “亲娘啊!”
惊呼声瞬间炸响!
龙傲天话音未落,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目标直指张细伦!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带起一阵劲风!
张细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龙傲天的厉喝彻底惊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一片茫然和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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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要攻击他,那被追债者培养出的、深植骨髓的应激反应瞬间爆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别过来!”张细伦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后弹起,撞翻了凳子!
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不是去捂那炸药,而是拔出了那支冰冷的柯尔特M1911!
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寒意,瞬间指向了猛扑过来的龙傲天!
“师兄小心!”祝无双的尖叫撕心裂肺!
“哗擦!”白敬琪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张细伦拔枪的同一瞬间,他手中那把刚组装好的左轮已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