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同福客栈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搅动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
阿楚像只慵懒的猫,打着哈欠蹭到柜台边,下巴搁在晏辰忙碌的肩膀上,指尖无聊地卷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晏博士,昨晚那篇关于明代榫卯结构抗震性的论文,看得我CPU差点干烧了,梦里全是木头在打架。”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把小钩子。
晏辰停下在虚空投影键盘上飞舞的手指,侧过头,鼻尖蹭过她的额发,眼底漾开笑意。
“阿楚教授,需要晏博士为你提供独家物理按摩服务吗?包治各种学术型脑疲劳,副作用是…可能心跳加速。”他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滑过。
“吁——!”大堂角落传来一片整齐划一的嘘声,带着看戏的欢乐。
郭芙蓉正拿着个锃亮的不锈钢盆擦拭,闻言立刻捂住了旁边吕青柠的耳朵:“少儿不宜!青柠乖,去找你青橙姐姐玩。”
吕青柠小脸严肃:“娘,根据声波衍射原理和距离衰减模型,你们的干扰无效。另外,真相只有一个——”她指向阿楚晏辰,“他们又在进行无效信息素交换了!”
“芙妹,青柠的观察力和逻辑性真是…Amazing!”吕秀才放下手中那本封面印着《量子纠缠与儒家伦理初探》的线装书,一脸骄傲。
郭芙蓉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死秀才,少拽你那半吊子洋文!”
正闹着,一道魁梧的身影风风火火冲进来,带起一股小旋风。
铁蛋那身仿生皮肤在晨光里泛着健康的金属光泽,他扯着大嗓门,响彻大堂:“哎妈呀,各位老铁早啊!瞅瞅咱老板娘这黏糊劲儿,齁甜齁甜的,跟俺刚给傻妞儿升级的情感核心似的,那叫一个热乎!”
他身后,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傻妞轻盈飘入,闻言柳眉倒竖,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娇嗔:“铁憨憨!大清早的,莫要乱讲!再讲,老子…老子就不给你充电咯!”话是这么说,她手里却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能量棒,精准地塞进铁蛋后腰的接口里。
“得嘞!老板娘威武!”铁蛋立刻眉开眼笑,还不忘朝阿楚晏辰的方向努努嘴,“瞅瞅,这才叫模范!”
阿楚从晏辰肩头抬起脸,俏皮地朝傻妞飞了个媚眼:“傻妞儿,管管你家这口子,嘴比那‘九阳豆浆机’还能搅和。”她顺手在面前悬浮的透明操作屏上一点,“家人们,新的一天,同福直播间开张啦!宝子们刷起来,今天想看谁整活?【想看无双姐再来段辣舞!】【青柠小神探推理个案子呗!】【求掌柜的再来段陕西味儿的歇后语!】”
佟湘玉正指挥着李大嘴把一笼热气腾腾、形状奇特的包子端出来——那包子皮晶莹剔透,隐约可见里面五彩斑斓的馅料流动。
她瞄了一眼空中飘过的七彩全息弹幕,操着浓重的陕西腔笑道:“额滴神呀,家人们热情滴很!想看额讲歇后语?木问题!这就好比那‘癞蛤蟆跳油锅——’”
客栈正中央,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光线被疯狂拉扯、折叠,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一股非兰非麝、难以形容的奇异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一个鹞子翻身跃起,腰间的未来合金左轮已握在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漩涡中心。
吕青橙小脸绷紧,下意识地挡在姐姐青柠身前,小手捏了个起手式,周身气流隐隐躁动。
莫小贝眼神一凝,指尖剑气微吐,她身边的公孙不惑则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隐隐将众人护在身后。
扭曲的光影猛地一收,如同被无形大手攥紧又松开。
强光闪过,刺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散去,原地突兀地多出两个人影。
左边那位,身量极高,瘦得像根竹竿挑着件宽大得离谱的、缀满暗红色诡异纹路的锦袍。
袍子上用金线绣着无数交缠的线条,仔细看去,竟是一对对姿态各异、或亲密或怨怼的小人儿,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一张脸长得倒是俊美,却毫无血色,薄唇紧抿,透着一股子刻进骨子里的阴郁和疲惫,活像连续加班了八百年的社畜。
最扎眼的是他怀里抱着的一本册子,那册子封面非纸非皮,色泽混沌,厚重得离谱,封皮上用古篆写着两个墨黑大字——《姻缘》。
册子边缘不断逸散出丝丝缕缕粉红色的光雾,扭动着,发出极其细微、如同情人絮语般的嗡鸣。
右边那位,则是个圆滚滚的矮胖子,像个发得很好的大白馒头。
他穿着一身云朵般蓬松柔软的雪白袍子,脸上堆满了仿佛用模子刻出来的、毫无灵魂的喜庆笑容,两颊的肥肉把眼睛挤成了两条细缝。
他背上背着个巨大的、用柳条编成的背篓,里面塞满了各种材质、各种颜色的小娃娃:金的、银的、玉的、泥的、布的…一个个或笑或哭,或沉睡或瞪眼,密密麻麻,几乎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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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的、类似新生命诞生时的奶腥气,甜腻得有些发闷。
整个同福客栈,落针可闻。
只有那本《姻缘簿》发出的嗡鸣和娃娃们若有若无的呓语在回荡。
瘦高个儿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扫过满堂惊愕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佟湘玉身上。
他开口,声音干涩平板,毫无起伏,像是用粗粝的石块在摩擦木头:“吾乃‘一线牵’司徒红线,掌人间情丝缠绕,姻缘离合。”他拍了拍怀中那本厚重得吓人的册子,动作带着一股深沉的倦怠。
旁边的矮胖子立刻接口,脸上那模式化的笑容纹丝不动,声音却洪亮圆润,像庙里敲响的铜钟:“小神‘百子送’云送子!专司送子添丁,瓜瓞绵绵!奉天庭钧旨,特来此间梳理姻缘,整肃风纪!”他拍了拍背后装满娃娃的柳条大篓,娃娃们随之发出一阵细碎的、意义不明的嘤咛。
“梳理姻缘?整肃风纪?”龙傲天原本懒洋洋地靠在祝无双身上,欣赏着娘子新做的指甲。
此刻他猛地坐直,那双狂傲的眸子瞬间眯成危险的细线,一股无形的、足以让空气凝固的恐怖气场骤然炸开,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
他盯着司徒红线,一字一顿,声音像冰渣子一样砸出来:“厚礼蟹!你条粉肠讲咩也?我同我老婆无双嘅姻缘,轮得到你个扑街来管?!”他周身空间都隐隐扭曲,客栈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祝无双立刻像只护崽的母豹子,刷地站到龙傲天身前,俏脸含霜:“师兄!放着我来!”她双臂一振,捏得噼啪作响,周身腾起灼热的气流,目光锐利地锁定了那两个不速之客。
司徒红线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龙傲天那足以撕裂钢铁的恐怖威压,只是疲惫地翻了个白眼,用那干巴巴的平板声音道:“龙傲天,祝无双。查《姻缘簿》载,尔等情缘,始于‘英雄救美’桥段,后续发展过于…狂野不羁,有违天道平和之美。需重新评估契合度,必要时予以…格式化处理。”他说“格式化”三个字时,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清理垃圾文件。
“我顶你个肺!”龙傲天彻底暴怒,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虚影,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司徒红线!
他身后的祝无双娇叱一声,红影闪动,后发先至,一记带着音爆的鞭腿狠狠扫向云送子下盘!
“哗擦!干他丫的!”白敬琪怪叫一声,左轮手枪瞬间锁定目标。
吕青橙早已按捺不住,小拳头一握,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海啸般的能量波动:“惊涛——”
吕青柠小脸紧绷,飞快地在空中投射的虚拟屏上操作着什么:“目标能量波动异常!爹,快启动客栈防御协议!”
“额滴个神啊!打不得!打坏东西要赔钱滴!”佟湘玉的尖叫淹没在一片混乱中。
就在这时,满堂悬浮的全息弹幕彻底炸了锅!
七彩文字瀑布般疯狂滚动:
【放开那个狂人!让我嗑傲天无双CP!民政局我搬来了原地锁死!】
【司徒红线是吧?你瞅你那脸拉得比驴还长!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云送子你背篓里娃娃哭得好惨!快给人家找个靠谱爹妈啊!】
【青柠小神探快分析!这俩货是不是KPI没完成下来刷业绩的?】
【无双姐踹他下盘!对!让他断子绝孙!看他还送不送子!】
【掌柜的快哭晕在柜台了哈哈哈哈哈!求掌柜的心理阴影面积!】
阿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想冲上去帮忙的晏辰,同时对着悬浮直播球大喊:“铁蛋!傻妞!稳住场子!家人们刷屏护体!宝子们火力支援!”
“得令!老板娘!”铁蛋一声暴喝,如同金铁交鸣。
他庞大的身躯瞬间挡在龙傲天冲刺的路径上,双臂交叉,一层肉眼可见的淡蓝色能量护盾嗡然展开,硬生生扛住了龙傲天那毁天灭地的一撞!
轰然巨响中,能量波纹疯狂四溢,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但客栈桌椅碗筷纹丝不动——铁蛋之前升级的防核弹级别防护罩起了作用。
傻妞则化作一道水红色的流光,后发先至,精准地切入祝无双与云送子之间。
她纤纤玉指如穿花蝴蝶般点出,每一指都带着高频震荡波,点在祝无双的鞭腿侧面,巧妙地将其力道引偏,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拂向云送子腋下。
云送子那圆滚滚的身体异常灵活,像个大皮球般滴溜溜一转,险险避开,背上娃娃们被甩得一阵惊呼乱叫。
“无双姐,莫急撒!”傻妞的声音又快又脆,“跟这种瓜娃子动手,脏手滴很!”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被龙傲天气机锁定的司徒红线,那万年不变的疲惫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不耐。
他抱着那本巨大《姻缘簿》的枯瘦手臂,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嗤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裂帛般的脆响,突兀地压过了所有的打斗声和惊呼!
小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司徒红线怀中那本厚重无比、散发着不祥粉红光芒的《姻缘簿》,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不是寻常的撕裂,更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
无数粉红色的、闪烁着微光的光丝如同被惊扰的蛇群,从裂口处疯狂喷涌而出!
它们扭动着,尖叫着(一种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堂,然后无视物理阻隔,穿透墙壁屋顶,以同福客栈为中心,如同瘟疫般向着整个七侠镇疯狂蔓延开去!
司徒红线那惨白的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混合了错愕、难以置信和一丁点……恐慌的表情。
他徒劳地想把裂开的两半册子按回去,但那裂口边缘不断逸散出更多狂暴的光丝。
“你…你做了什么?!”云送子脸上的模式化笑容彻底崩裂,取而代之的是货真价实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他背篓里的娃娃们集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厚礼蟹!”龙傲天硬生生刹住脚步,看着漫天飞舞的光丝,浓眉拧成了疙瘩,“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晏辰脸色骤变,手腕上的微型分析仪疯狂闪烁红光:“不好!高维能量逸散!频率…是作用于深层记忆情感区的强制干扰波!覆盖范围急速扩大!阿楚!”
阿楚已经对着直播球吼了出来:“家人们!紧急情况!《姻缘簿》裂了!大量未知能量辐射爆发!覆盖全镇!所有情侣注意!重复,所有情侣注意!抱紧你对象!千万别撒手!”
然而,警告来得太晚了。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波动,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扫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
客栈内,正紧张地抓着郭芙蓉胳膊的吕秀才,身体猛地一僵。
他眼中属于“芙妹”的熟悉光彩迅速褪去,只剩下面对陌生人的茫然和一丝警惕。
他触电般松开了手,还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郭…郭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请自重。”那语气,生疏得如同初遇。
郭芙蓉脸上的担忧瞬间冻结,转为错愕和受伤:“秀才?你…你叫我什么?”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白展堂下意识想揽住身边吓得发抖的佟湘玉,手伸到一半,却硬生生顿住。
他看着佟湘玉那张熟悉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挣扎,仿佛在辨认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人:“这位…夫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尴尬地搓了搓手,那动作僵硬无比。
佟湘玉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展堂!我是你滴湘玉啊!你滴神啊!这日子没法过咧!”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大堂外,七侠镇的街道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小翠!我的小翠呢?刚才还拉着我的手呢!”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转,脸上是纯粹的恐慌。
“天杀的!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娘子!我娘子呢?!”一个五大三粗的屠夫提着杀猪刀,红着眼睛咆哮。
“娘!爹不认识我了!哇——”孩童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这位小姐,小生观你面相极佳,不知可否…哎哟!谁打我?!”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刚想搭讪,就被旁边愤怒的“原配”一拳撂倒。
整个七侠镇,爱侣陌路,夫妻不识,父母子女相见不相亲。
混乱像瘟疫般蔓延,恐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吕青柠小脸煞白,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残影,空中投影出复杂的能量流图谱和全镇监控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