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那些被踩脏的诗稿。
走到那面透明的墙前。
看着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七侠镇。
同福客栈。
他妈的未来乌托邦。
或者……反乌托邦?
谁他妈在乎。
我拿起笔。
在诗稿的背面。
开始写。
不是写诗。
是写遗书。
写给谁?
不知道。
也许写给那个曾经相信诗歌能改变世界的傻逼自己。
“……当我死去,请不要用诗句装点我的坟墓……”
“……只需在我的骨灰上,撒一把发霉的词语……”
“……让它们在下雨时,长出沉默的蘑菇……”
写到这里。
我停住了。
沉默的蘑菇。
这个意象不错。
可惜。
没人会看到了。
我走到门边。
想最后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里也充满了该死的科技味。
门开了。
但不是我打开的。
是那个叫晏辰的男人。
他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我刚刚写的那张纸。
“沉默的蘑菇。”他念出那句诗,嘴角带着那种该死的、玩味的笑“有点意思。”
“还给我。”我伸手去抢。
他轻松地避开。
“别急。”他走进房间,环顾四周“怎么样?还适应吗?”
“适应你妈。”我恶狠狠地说。
他不以为意。
“知道吗?”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在这个一切都被量化的时代,唯一无法被完全量化的,就是人类这种……无用的、非理性的、纯粹的情感。”
他看着我。
“比如你这种……毫无意义的愤怒。”
“愤怒很有意义!”我吼道“愤怒是变革的动力!”
“是吗?”他挑眉“那为什么你的愤怒,连一顿饭钱都换不来?”
我哑口无言。
“看。”他走到那面透明的墙前,看着外面的夜景“愤怒,痛苦,绝望……这些情感本身没有价值。它们的价值在于……如何被利用。”
他转身,面对我。
“就像石油。埋在地下时,一文不值。但被开采,提炼,加工……就能驱动整个世界。”
他指了指我。
“你,就是一座未经开采的油田。”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愤怒,你的痛苦,你的绝望……在这里,可以变成能源。可以驱动设备。可以……创造价值。”
他拿出那个小立方体。
它在我面前展开,变成一个小小的、旋转的星系。
“看到吗?”他说“能量。无处不在。甚至在你的泪水里。”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优雅的、从容的、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
突然明白了。
操!
我他妈不是诗人。
我是燃料。
是这个高科技时代需要燃烧的、过时的、但依然有用的燃料。
“所以……”我声音干涩“你们抓我来,就是为了……榨干我?”
“抓?”他笑了“不不不。我们是……邀请。邀请你参与一项伟大的实验。”
“什么实验?”
“情感能源化的实验。”他手指一划,空气中出现一些复杂的数据模型“把你的负面情绪,转化为可利用的能源。既解决了你的……生存问题,又为客栈提供了额外的动力。双赢。”
小主,
双赢。
操。
赢你妈。
但我能说什么?
拒绝?
然后滚回街头饿死?
或者……接受?
把我的灵魂卖给这个科技魔鬼?
我看着窗外。
七侠镇的灯火像癌症细胞一样蔓延。
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从来就没有。
“怎么样?”晏辰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考虑一下?包吃包住,还有……无限的创作自由。”
创作自由。
用我的痛苦发电。
真他妈讽刺!
我低下头。
看着自己肮脏的指甲。
里面塞满了这个世界的污垢。
“好。”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晏辰笑了。
“明智的选择。”
他拍了拍手。
铁蛋推着一台奇怪的机器走了进来。
那机器像刑具。
有头盔。
有电极。
有各种闪烁的指示灯。
“这是情感转化器。”晏辰介绍“坐上去。让我们看看你的……能量等级。”
我像个死刑犯一样坐上那个椅子。
铁蛋把头盔扣在我头上。
冰凉的电极贴上我的太阳穴。
“放松,哥们儿。”铁蛋咧嘴笑“想想让你最生气的事。”
我最生气的事?
太多了。
编辑退稿时的轻蔑眼神。
房东把我行李扔出门外的嚣张姿态。
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看流浪狗一样看我的目光。
还有这个操蛋的世界!!!
这个把诗歌变成废纸把诗人变成燃料的世界。
愤怒。
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
机器发出嗡嗡的响声。
指示灯疯狂闪烁。
“哇哦。”阿楚不知何时也进来了,看着一个显示屏“能量等级爆表。这家伙……真是个愤怒的天才。”
晏辰满意地点头。
“很好。非常好。”
他们像在欣赏一头优质的肉牛。
电极传来轻微的刺痛。
我感觉我的愤怒。
我的痛苦。
我所有的负面情绪。
正在被抽走。
像抽血一样。
慢慢地。
持续地。
流入那台该死的机器。
奇妙的是。
随着情绪的抽离。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空虚的平静。
像被掏空的贝壳。
“感觉怎么样?”晏辰问。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正常反应。”阿楚检查着数据“初次转化会有轻微的失语和情感麻木。适应就好了。”
适应。
像适应一种残疾。
铁蛋把我从椅子上扶起来。
我腿软得站不住。
“带他去休息。”晏辰吩咐“明天开始正式工作。”
工作。
多么讽刺的词。
我曾经以为我的工作是写诗。
现在。
我的工作是……生产愤怒。
像奶牛产奶。
铁蛋把我扶回房间。
我瘫在床上。
看着天花板。
一片空白。
像我的大脑。
过了不知多久。
门又开了。
是那个叫傻妞的女孩。
她端着一碗东西飘了进来。
“吃点东西嘛。”她把碗放在桌上“大嘴哥特地给你做嘞,‘愤怒炒饭’,用你刚才转化嘞能量加热的。”
愤怒炒饭。
操。
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炒饭。
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我不饿。”我说。
“吃点嘛。”她坚持“不然没得力气生气。”
没力气生气。
真他妈至理名言。
我勉强坐起来。
拿起勺子。
吃了一口。
味道……很奇怪。
辣中带苦。
像愤怒的味道。
“怎么样?”傻妞期待地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
不是失语。
是无力。
她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
“莫得事,慢慢就习惯了。”她轻声说“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
“你……也是被‘邀请’来的?”我艰难地问。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飘忽。
“我嘛……情况有点特殊。”她没有正面回答“反正,这里挺好的。有吃有住,还有铁锅他们陪到。”
铁蛋。
她叫那个铁塔一样的家伙铁蛋。
像叫一只宠物。
“你……不想离开?”我问。
“离开?去哪里嘛?”她歪着头“外面还不是一样。这里至少……热闹。”
热闹。
是啊。
真他妈热闹。
像马戏团。
而我们是笼子里的野兽。
供人观赏。
取乐。
她飘走了。
留下我和那碗愤怒炒饭。
我继续吃。
机械地。
一口接一口。
把愤怒吃进去。
再转化成愤怒。
循环。
永无止境。
第二天。
我开始正式“工作”。
坐在那台情感转化器前。
回忆所有让我愤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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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我的情绪。
铁蛋在旁边监督。
“加油,哥们儿!今天能量产出不错!照这个进度,月底能给你发奖金!”
奖金。
我能用奖金做什么?
买更好的纸写诗?
还是买更多的酒麻痹自己?
中午。
李大嘴给我送来了“痛苦拉面”。
下午。
是“绝望汤圆”。
晚上。
是“迷茫炖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