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文创小试》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江夏城西市口已喧腾如沸。蒸饼笼屉掀开,雪白滚烫的雾气裹着麦香直冲上来;鱼贩的吆喝声粗粝震耳,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鳞光闪烁;驼铃叮当,远道而来的胡商卸下色彩浓烈得刺眼的波斯毯。沛然支起一方简陋木案,掌心沁出薄汗。案上,几张巴掌大小、略显粗糙的麻纸静静躺着——这便是他熬夜的成果:“谪仙诗笺”。
纸面中央,一个墨线勾勒的小人儿跃然其上。那人宽袍大袖,身姿飘逸,正举杯向天,醉态可掬。寥寥数笔,神韵自生,正是沛然心中李白的模样。小人儿旁,配着一行墨字:“我醉欲眠卿且去”,字体特意带点孩童般的稚拙趣味。
“真……真能行?”湘云蹲在旁边整理一摞空白麻纸,指尖沾了点墨渍,低声嘀咕,“唐朝人……懂Q版?”
沛然深吸一口混杂着鱼腥、香料和牲畜气味的空气,强作镇定:“总得试试。光靠你那些辣菜,攒够盘缠等到猴年马月?李白行踪飘忽,咱们得主动出击!”他眼角余光瞥见湘云袖口露出的半截“避讳字清单”,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眼晕——昨夜恶补诗律的惨烈犹在眼前。卖诗笺,至少不用现场作诗。
一个腆着肚子的锦袍商人踱了过来,目光在案上逡巡,最终停在那小小的“醉酒谪仙”上。他捻着胡须,胖脸上那双精明的眼睛眯了起来,盯了足有半盏茶功夫,久得沛然手心汗湿得几乎要拿不住纸。
“有点意思。”商人终于开口,声如洪钟,“这画儿……讨喜!‘我醉欲眠卿且去’?哈哈,妙!这小人儿,是李太白?”他伸出肥短的手指,小心地拈起一张,对着初升的日头照了照,“多少文一张?”
沛然心头一跳,强压激动,伸出三根手指:“三十文……一张。” 这价格是他壮着胆子喊的,远超普通纸张。
“三十文?”商人挑眉,嗓门拔高,引得周围几个挑担的行人侧目。沛然心头一紧。却见那商人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一挥:“给我来十张!给家里几个皮猴儿认字开蒙,总比板着脸的夫子像强!喏,三百文,收好!”沉甸甸的一串铜钱拍在案上,震得木案嗡嗡作响。
开张大吉!湘云的眼睛瞬间亮了,飞快地收钱递笺。沛然暗自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刚松弛一丝,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哼!伤风败俗!辱没斯文!”
冰冷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铿锵,穿透市集的嘈杂。人群下意识分开一条缝隙。一个身着洗得发白青布直裰的老者踱步而来,面容清癯,皱纹深刻,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刺案上那几张小小的诗笺。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文士打扮的年轻人,个个面色不善。
老者径直走到案前,枯瘦的手指带着嫌恶,拈起一张“醉酒谪仙”。他苍老的手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将那薄薄的麻纸抖得哗啦作响。“李太白!”他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引得更多人驻足围观,“谪仙人!诗酒风流,剑气凌云!尔等无知小民,竟敢……竟敢以如此市井俚俗、近乎狎昵之态描摹?!”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沛然,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圣贤文章,诗词歌赋,乃经天纬地、载道明理之神器!岂容尔等如此轻贱,制成这……这玩物般的东西在市井兜售?这是对诗仙的亵渎!是对天下文道的玷污!”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