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湘云是被一阵钻心的刺痛惊醒的。不是梦魇,而是指尖被粗糙麻绳勒出的血泡在抗议。她借着破庙窗棂透进的熹微晨光,看着自己这双原本用来调试精密仪器、敲击电脑键盘的手,如今已是布满细痕与水泡,掌心甚至磨出了薄茧。
现实比江夏城秋日的晨露更冷冽——他们穿越已半月有余,身上最后几枚开元通宝,昨天在买了两个最便宜的胡饼后,彻底清零。李沛然侧卧在几步外的干草堆上,眉头紧锁,似在梦中仍与晦涩的经义或险恶的世道搏斗。
许湘云心头一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这位在象牙塔里挥斥方遒的历史学才子,如今却要为最基本的生存绞尽脑汁,他那份试图融入文人圈的清高,在饥肠辘辘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必须做点什么,今天,立刻。
李沛然醒来时,看见许湘云正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擦拭手心。他喉头动了动,愧疚如潮水般涌上。“湘云,我……”他想说再去书肆碰碰运气,或是找个代写书信的摊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唐代的文人圈子,远非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打入。
“饿着肚子可吟不出好诗。”许湘云打断他,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我想到个法子。咱们不是还有几件从‘那边’带来的小东西吗?挑一件不起眼的,去当铺试试。”
李沛然眼神一亮,这确是条路子。两人仔细翻检随身背包,最终选定了一支最普通的塑料外壳圆珠笔,通体黑色,无任何现代标识,只在笔夹处有极细微的磨损。“这个,就说是在番商那里买的稀奇书写工具,或许能蒙混过去。”李沛然揣好笔,心中忐忑,这无异于一场赌博。
江夏城的清晨已然苏醒,坊门开启,人流如织。他们找到一家门面不大、幌子上写着“公平交易”的智库。柜台后的朝奉耷拉着眼皮,接过圆珠笔,掂了掂,又对着光仔细瞧了瞧那光滑的材质和奇特的构造,手指试图拧动笔杆,却不得法。
“此乃何物?非金非木,作何用处?”朝奉语气淡漠。
“此乃……海外传来的笔,无需蘸墨即可书写。”李沛然硬着头皮解释,拿起柜上的记账纸,轻轻划下。一道清晰的蓝色线条显现出来。
朝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立刻恢复常态,沉吟片刻:“奇技淫巧,恐不实用。抵当五百文,死当。”
五百文!虽远低于预期,却也够他们支撑好些天。李沛然正欲答应,许湘云却轻轻拉了他一下,对朝奉笑道:“多谢朝奉,容我们再思量片刻。”说着,拉李沛然出了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