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夏城“醉仙楼”的后巷里,李沛然背靠着冰凉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怀中那方硬物硌得他心生疼,也让他心头一片滚烫——那是一块触手生凉、雕工古拙的玉牌,上面仅有两个篆字:“青莲”。就在半刻钟前,将这玉牌塞入他手中的那位麻衣老者,已在混乱的人潮与崔明远家仆的呼喝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日午后,许湘云凭借近日在街头巷尾积累的人气和她独创的“蜜炙莲藕”、“江鲜小馎饦”等新奇小吃,成功打通了醉仙楼一位老主厨的门路。据这位尝惯了南北滋味的大厨醉后含糊透露,月前确有一位“谪仙人”般的白衣剑客在此畅饮,酒至酣处,曾以剑叩击这玉牌而歌,声动梁尘,其后似乎提及欲往江夏西南方向的某处名山访友。
“西南方向……名山……”李沛然眉头紧锁,与许湘云在租住的小院中对着江夏简陋的舆图研究了半宿。范围依旧太大,九峰山、龙泉山,皆有可能。线索似乎近在眼前,却又如水中月般模糊。
“光靠我们俩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不行,”许湘云洗净了手上的油污,眼神清亮,“得找个跟‘内部’的人问问。沛然,你上次不是说,那个总在茶楼听你讲诗的刘员外,家里在西南边有庄子吗?”
此言一出,李沛然茅塞顿开。次日,他便借着与刘员外品评新诗的机会,旁敲侧击。那刘员外是个爽快人,拍着胸脯保证:“李公子若是想寻幽访胜,九峰山下的‘听泉别业’正是在下的产业,景致绝佳!三日后,老夫正邀了几位友人前往小聚,公子若有雅兴,不妨同往?”
机会来得如此突然,李沛然强压住激动,恭敬应下。然而,他们并未察觉,一双阴鸷的眼睛早已盯上了他们。崔明远安插在茶楼的眼线,将李沛然打探西南方向山峦的消息,一字不落地传回了崔府。
三日后,听泉别业。
山间清泉淙淙,雅集设在水畔的敞轩之中。与会者多是江夏城有些名望的文人雅士,丝竹管弦,觥筹交错,倒也颇有几分兰亭遗风。李沛然谨言慎行,只在与刘员外对答时,才适度展露一些超越时代的精妙诗论,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崔明远摇着折扇,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不请自来。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目光却如毒蛇般锁定了李沛然。
“听闻李兄近日对西南山水颇有兴致,”崔明远开门见山,语带机锋,“巧得很,崔某家中恰有一幅李太白游历荆楚时留下的《云梦泽吟》真迹,今日携来,欲与诸位同赏,亦想请李兄这等‘慧眼之人’,品鉴一番。”
他特意加重了“慧眼之人”四字,挑衅意味十足。仆从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卷泛黄的画轴。众人围拢过去,只见画上烟波浩渺,笔意纵横,题诗字迹狂放,确与传闻中李白的风格有几分相似。